新鲜空气迅速扑入,令颜方毓有一阵轻微的眩晕。

他懒懒抵着容秋的额头,好似一只归巢的倦鸟,团着羽翼安心休憩,鼻尖相蹭间,微颤的呼吸轻轻扑在小兔子的脸颊上。

不知过了多久,颜方毓松开了手。

怀中的容秋软软歪了下来,侧脸枕在他的小臂上。

小兔子双目合拢,呼吸绵长,俨然一副已经熟睡的模样。

他轻声呼吸时唇瓣会张开条细缝,上唇的唇锋微微翘起来,肉嘟嘟的,看着有点娇憨的可爱。

颜方毓托着容秋的脖颈,把他轻轻放在枕头上。

而面色苍白的仙君垂眸端坐榻边,静静看着旁边熟睡的人。

他就这么沉默地看了一会儿,冷不丁伸出手捏了捏对方的唇瓣。

睡得正香的容秋没有一丝察觉,他嘴唇被捏得扁扁的,像只无能为力的小鸭子。

颜方毓松开手,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轻轻摩挲了几下。

“原来是这种感觉……”他低声呢喃。

又轻又软,像团抓不住的流云,又像惹人沦陷的梦境。

他很喜欢。

却又怕这一切仅是镜中花、水中月,而自己已然沉湎于这种虚假的欢喜。

颜方毓遍游世间,遇到过无数善良的人。

他见过兄友弟恭、见过母慈子孝,也见过士为知己者死。

他相信这世上有那种浓烈的,毫无保留的爱意。

但颜方毓亦了结过无数恶人的性命。

更见惯了尔虞我诈,见过兄弟阋墙、见过父子相残,他的仇家遍布天下。

因此他纵使相信,却消极认为那爱会落在自己头上。

可那人忽然就出现了。

就仿佛蟾宫中裂开的那道口子,颜方毓本来无懈可击的心也裂开一条缝,然后一只小兔子趁机挤了进来。

因他笑、为他哭,能为他奔走、又为他受伤,说“我只要你一个”。

此时,他真将流云与美梦抓到了手里,却又无可遏止地开始疑神疑鬼、患得患失。

也许盼而不得时只有淡淡的怅然,而得到,却是恐惧失去的开始。

容秋浑浑噩噩, 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甚至醒来也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

而同以往的许多个早上一样,颜方毓正坐在不远处的太师椅上闭目调息。

山野天高云淡, 即使是清早初起的日光, 也似鸭蛋黄般黄澄澄、明熠熠的。

颜方毓的半个身子落在朝阳里, 显得他的脸颊像是裹住糖葫芦的糯米纸, 苍白得似乎透明。

刚睡醒的容秋一向有片刻的迷糊, 他嘟囔着向人问了声早, 余光瞧见了旁边矮几上自己的灵璧。

他没思考为什么自己从不离身的灵璧会在那儿,下意识就伸手拿了起来。

“你的灵璧一直在震, 我怕把你震醒,便将它关了。”颜方毓的声音响了起来,轻飘飘慢悠悠的, “从前我倒还没发觉,你夜夜揣着这么大一块石头睡觉, 也不觉硌得慌吗?”

“唔?嗯……”容秋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手上已经习惯性将灵气打进灵璧。

“嗡嗡嗡——!”

灵璧陡然跟罹患羊癫疯一样狂震了起来, 数不清的消息蜂拥而至。

容秋被震得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他捋了捋灵璧上的信息, 目瞪口呆地抬起头:“我、我睡了三天?!”

“准确地说是两日两夜,”颜方毓说, “今天才是第三日清晨, 还算不上三天呢。”

两天两夜和三天两夜对容秋来说也没差多少。

他如遭雷殛:“我的课业、作业……还有,勤工俭学——!”

自进了清明, 容秋就跟个被抽打的小陀螺一样片刻不停地转,还从未旷下那么多天。

一时之间, 他竟不知道要先担心自己落下的哪一个。

颜方毓端茶碗的动作一顿,似笑非笑地瞧他一眼:“你可真是个大忙人。”

容秋一怔, 这才想起来面前好像还坐着一个更需要关心的,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朝颜方毓跑去。

然而他才在床上躺了三天,又是刚刚睡醒,腿脚软软的还不怎么听使唤。

才刚走了两步,容秋便一脑袋栽在颜方毓身上。

颜方毓忙把手中的茶碗举高,避开了对方的这一扑腾。

“怎么,一睡起来就要人抱?”他揶揄。

容秋一反常态地没对这句话做出什么殷切的反应,只趴在他的腿上抬起头,关切问道:“颜哥哥呢?好了吗?”

颜方毓一噎。

这小没良心的一醒过来就课业长作业短的,颜方毓心里多少有那么点不舒坦。

可等对方真的来关心他的时候,他反而又开始不自在了。

……不。

或许不能形容为不自在,只是……

颜方毓轻轻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