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世接过那半页纸,折好,收进裤兜里。

“谢谢你,我们就先走了。”

我和董佳世从座位上站起来,分别和他握了握手。

离开派出所,我们去了移动营业厅。无论我们说什么,工作人员都拒绝提供那个手机号码的相关信息和佳萌的通话记录。他们明确表示只有本人和警方才有权拿到这些资料。

如那位雷警官所说,除了耐心等待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我姐一定会回来的。放心吧。”董佳世安慰我。

他想留下陪我。我拒绝了,让他照常去上课。他是高中英语老师,与一家幼儿园合办了一个寒暑假少儿英语学习班。已经是第三年了。因为口碑好,收费公道,学生越来越多。我和他相识十年,大学四年,研究生三年,工作三年,自信没人比我更了解他。他热爱教学,讲究方法,喜欢小朋友,认为教育应该从儿时抓起,是我见过的最好的老师。

“也是,说不定我姐一会儿就回来了。警察不也说了嘛,一个大活人没那么容易失踪。”

他开车送我到店。离开之前,向我挤出一个大大咧咧的自信的笑容。

我到店里来是因为不想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以为有人在身边忙碌,偶尔说句闲话,可以让自己心情放松。实际却适得其反。一进店门他们就问我佳萌怎么没来。这个问题让我觉得为难,不想告诉他们实情,只好撒谎说她还在家里睡觉。从这个谎言开始,他们的说笑声,噼里啪啦有节奏地敲击键盘的响动,以及衣物塑料包装袋的气味都让我感到焦躁不安。

如果她回来了,肯定是先回家。等在家里才是最好的选择。我离开店里,走回家。

上楼前,我查看了信箱。几天没看,里面积攒了很多东西。我把它们全部拿出来,一件一件地翻阅。某教育机构的宣传册,垃圾。某楼盘的宣传单,垃圾。某小饭馆的外卖单,也许有用。水费账单,要钱。乐购超市的降价商品名录,有用。一个白色标准信封,上面写着我家的地址和寄信人地址,却没有收件人和寄件人姓名,也没有公司标识。奇怪。莫非与佳萌有关?我拿东西的时候顺手把最上面的信件翻到了最下面,也就是说,这封信原来是在最上面,是最新送来的。我又检查了一遍信封,贴了邮票,有邮戳,说明是寄来的。邮戳显示寄出的日期是昨天,寄到的日期是今天,果然是刚刚才寄到。我把其他印刷品全部塞回信箱,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里面并没有信,是一个空信封。我又将信封前前后后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收信人地址是我家,一点没错。寄信地址是我不认识的一个地方,上海市塘沽路莲花小区122弄10号403,别无其他。把信封全部展开,里面也没有一个字,也没有头发之类的信物,没有图案,没有花纹,甚至连一个多余的墨点也没有。对着太阳看,也是什么都看不到。就算是用了可以隐形的高科技墨水,也应该留下书写的划痕吧。这样的划痕也没有。一个彻彻底底的空信封。

佳萌无缘无故的一夜未归,早上我接到了一个可疑电话,现在又是一个空信封。这一切都是偶然?我不相信。这个空信封一定有所表达,我一定要把它找出来。

拿着信封跑上楼。家里空荡荡的,她还没有回来。

我坐到沙发上又把信封仔细研究了一番。邮票是最普通的民居图邮票,没有特殊意义。字写得算不上漂亮,但很工整,一笔一画横平竖直,像仿宋,又有隶属的痕迹,是在隐藏自己的笔迹,害怕被认出来?信是昨天寄的,今天到的,寄信人事先计算了时间,就是想让我今天收到?没写收件人姓名,对方可能不知道我叫什么。有寄信人地址,这一点很奇怪。如果是勒索信,写了自己的地址不就暴露了吗?或者说,地址就是这封信所传达的信息,寄信人是想让我顺着地址找过去?应该是这样,肯定就是这样。

可是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呢?与佳萌有关吗?管不了那么多了,去了找到寄信人就知道了。

我快速冲了澡,换了内衣、衬衫和长裤。出门前,写了张红色的便条贴到电视机的屏幕上,告诉佳萌,如果回来了,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站在路边等出租车的时候,又给佳萌和那个陌生号码打了电话,仍旧都是关机。

董佳世正在给小朋友们上课,稍后再告诉他这封信的事儿也来得及。

我坐上一辆出租车。可能是因为天热的关系,路上行人稀少,车也不多,道路畅通。司机是个安静的人,车技一流。大约半小时之后,我在莲花小区门前下了车。

小区的门墙刷着红漆,半新不旧的,电子门留着一米宽的缺口供行人进出。门内一侧的花坛里种着红色的无名小花,在毒辣阳光的炙烤下,几乎蔫儿死了。两个穿制服的门卫躲在门房里开着空调打瞌睡。看他们睡得正香,我放弃了向他们问路的念头。小区里树很多,高耸的水杉,大叶两球的梧桐,还有更常见的香樟。树上住满了知了,仿佛全夏天的知了都躲到了这个小区的树上,吵得人耳根发痒。我躲在树荫里,查看楼牌。进门左手的第一栋楼是122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