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韫搭了脉,说没事,他看着程岁杪轻声交待:“药方暂时不用改,天气冷,要注意及时给陆公子防寒,每日按时进食,夜间早睡。”

程岁杪点头应了声。

叫杜韫来的时候,程岁杪跟他说了今日陆岌要出门的事,如果需要特殊交待这个时候就会说了,没说就证明没事,只可惜没事并不代表陆岌身体康健。

木团去送杜韫,木圆去忙别的了,一时之间房内只剩下陆岌和程岁杪。

程岁杪问他要不要睡一会儿,陆岌点了点头,程岁杪立刻帮他宽衣。

陆岌像是疲惫极了,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程岁杪安静地守了一会儿,悄悄退了出去。

在门外受冻守了半晌才等来木圆,拉住了问他:“少爷怎么了?”

木圆像是有口难言,支支吾吾了半天不答反问:“六少爷睡着了吗?”

因为已经熟悉了,程岁杪见到木圆这个样子心里咯噔了一下,这跟他不久之前的样子一模一样,所以……

“又跟我有关?”

已经不需要木圆回答了,看着他眼神的变化程岁杪就已经有了准确的答案。

他正色起来,问道:“怎么回事?”

木圆左思右想一番后,还是决定不瞒他,但是不能就这样明晃晃站在陆岌房门外说话。

程岁杪被木圆拉着一路埋头走,直到走进一间柴房里,木圆才松手放开他。

继而,木圆立刻转身郑重其事地把门关紧了,这才看向程岁杪。

“六少爷到得早,去的时候只有二少爷在,一番寒暄之后,几个少爷小姐都到了。用完了早饭,准备离开的时候,二少爷突然问六少爷,是不是新买了个人……”

程岁杪眼皮跳了跳,直觉不祥。

“问他,一直洁身自好,怎么会喜欢……那种场子里出来的人,是不是开了窍,觉得别有一番风味。”

程岁杪脸色煞白,身体情不自禁往后靠了靠,几乎要站不稳。

完蛋了。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他很清楚自己背景清白,只是命途多舛,遇人不淑,陆岌也知道,但是这些诽谤的言语在安苑传一传和传到整个陆府是完全不一样的意义。

尤其,如果有那么多人都在说他如何如何,陆岌真的会一直相信他吗?就算相信,又有什么理由一直留着他呢?

木圆看见他这个样子,赶紧把他扶住了:“我跟你说的是原话,本来也可以跟你婉转些,但既然这些话过了明路,被传来传去的以后在别人嘴里肯定会更难听。”

“我知道。”

程岁杪努力恢复正常的呼吸频率,他抓住了木圆的胳膊,问他:“少爷怎么说?”

木圆回答他:“六少爷根本没来得及说话,五小姐就说话了,说是不是前段时间她见过的一个,还说长得的确不错,没想到……是那种来路,可惜了。”

五小姐陆怀茵,程岁杪进府当日的确见过她。

木圆其实还隐瞒了一点点,陆怀茵说话不好听,她还说了那种人玩玩就罢了,怎么能带回府里来,说脏得很,还说陆岌不讲究。

怕程岁杪受不了,这些他都咽下去了没好意思说出口。

程岁杪看起来确实像是有些受不了,他强行压下所有翻涌的情绪,依然问了同一个问题:“少爷怎么说?”

只是声音比之前低了好多,嗓子似乎也有些哑了。

木圆道:“六少爷什么都没说,被老夫人叫了停,后来就没有人说了,再后来,我们离开之前,六少爷被老夫人叫进房里说话,不让我们跟着,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程岁杪深呼吸了好一会儿,心情仍然没有恢复平静。

他不理解,当然,他知道这种事情其实没有必要理解,存在很正常。

这个世上存在着什么事都是正常的,自己就是一只蝼蚁。

程岁杪只觉得这些时日安逸的生活渐渐麻痹了他,让他以为只需要矜矜业业埋头干活就能一往无前,而事实是,即便是蝼蚁,也会内斗。

何况另外一只蝼蚁的存在可不只是让他心里不快,而是想让他声名狼藉,被扫地出门。

程岁杪看向门口,所以陆岌是怎么想的?

现在回想起来,陆岌回来的时候何止是脸色不大好,简直是情绪差到了极点。

而程岁杪却以为那是因为他身体不舒服导致的,结果其实是因为自己。

诚然,陆岌人好,心善,帮了他一次又一次,但事情闹到这么难堪的地步,他到底是不是清白的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