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与头髮都开始儒湿,一向经济实惠的麦承欢忽然领受到浪漫的乐趣。

姚志明没有说话,把承欢直载到家门口。

他陪承欢上楼,承欢开了门,转过身来向他道别。他站得老近老近,几乎界尖对鼻尖,丝毫没有退后的意思。

他又长得高大,下巴差一点就可以搁在承欢的头顶。

他轻轻说:「我可否再见你?」

「呵当然可以。」

「那么今夜。」

承欢惊疑,「我明早要上班。」

「我也要上班。」

承欢被他逼在墙角,「好,今晚。」

「九时我来接你,你先睡一觉,以后,怕没有机会再合眼了。」

承欢骇笑。

她当然没睡着,可是利用时间她刻意打扮过,洗了头髮,抹上玫瑰油,换过乔琪纱裙子,为免过分隆重,套件牛仔布外套。

她从来没有为辛家亮特别修饰,因为她相信她在他面前,外型不重要。

但这次不同,双方默契,同意脑筋停工,纯是肉体对肉体。

甚至能不说话就不必说话。

像母亲对幼婴,那小儿只是粉红色无知无觉的一团粉,可是肉慾的爱有战胜一切,原始丰盛,为女性所喜。

真是一种奇异透顶的关係。

那夜姚君迟到十分钟,他并没有太准时,门一打开,承欢看到他的笑脸,才知道她有多么想见他。

他穿着长大衣,把它拉开,将她裹在里头。

他把她带到闹市一间酒馆去听爵士音乐。

人挤,位窄,两人坐得极近,有后来的洋女索性坐男伴膝头上。

姚君的双臂一直搂着承欢,在那种地方,非把女伴看得紧紧不可。

自始至终,他俩都没有聊天讲心事。

对话简单,像「给你拿杯橘子水?」「不,清水即可。」,「我替你取一客咸牛肉三文治」,

「洗手间在何处」,「我陪你去」,回来之际,座位为人所占,只得站在梯间。

不久有警察前来干涉人数太多触犯消防条例,吩咐众人离去。

人客嘘声四起。

姚志明拉一拉承欢,「我们走吧。」

承欢依依不舍,走到街外,犹自听到色士风如怨如慕地在倾诉情与爱。

在车上,他问她:「你在第一个约会可愿接吻?」

承欢笑不可抑,像是回到十六岁去。

她一本正经回答:「不。」

姚志明耸耸肩,「我们明天再谈。」

已经很晚了,承欢不舍得看手錶,怕已经凌晨,会害怕第二天起不来。

「早上来接你。」

轻轻开门,看到承早已在沙发上睡着。

连他都已经回来,由此可知肯定已经是早上了。

承欢悄悄进房,倒在床上,发觉不知怎地,移花接木,姚君的一件大衣已经在她身上。

她窃笑,他衣柜里一定有一打以上的长大衣,哪位女士需要,穿走可也。

她合上眼,睡着了。

不知什么时候,听见闹钟响,惊醒,却是电话。

承早惺松地在门口说:「姐,找你。」

是姚志明。

「你在什么地方?」

「在门口。」

「给我十分钟。」

承欢跳起床来淋浴更衣,结果花了十五分钟,头髮湿漉漉赶下楼去。

他买了热可可与牛角麵包等她。

承欢忽然紧紧拥抱姚君,嗅到他身上药水肥皂的香味。

他不想她有时间见别人,他自己当然也见不到别人,事情就这样决定了。

在接着的一个月内,承欢的睡眠时间不会超过数十小时。

承早发觉小公寓儿乎完全属于他一人,姐姐早出晚归,二人已无机会见面,有事要打电话到她公司去。

然后,他听说姐姐同一个外国人来往。

他还辩白曰:「不不,她不会的。」

汤丽玫讶异:「外国人有什么不对?」

一日临下班,毛咏欣上来看好友。

她吓一跳,「怎么回事,承欢,你瘦好多。」

承欢无奈,「忙。」连自己都为这藉口笑了。

「那外国人是谁?」

承欢答:「他不是外国人,他叫姚志明。」

「有些外国人叫卫奕信、戴麟趾、麦理浩。」

「他确有华人血统。」

「拿何国护照?」

承欢放下文件夹子,想一想,「我不知道,我从来没问过,我不关心。」

毛咏欣张大眼睛,「你在恋爱?」

「对于这点,我亦不太肯定,抱歉未能作答。」

毛咏欣问:「你可快乐?」

承欢对这个问题却非常有把握,「那也不用去说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