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岌手上动作顿了一下,眉头微挑。

“哦?为什么?”

“我以前好像见过他,或许……或许是他还记得我。”

陆岌似笑非笑地看着程岁杪:“是吗?什么时候见过他?”

“在我还没有来芸城的时候。”

程岁杪重新跌落进回忆之中,没有察觉到此时此刻的陆岌与不久之前的有何不同。

入睡很突然,周围又黑又静。

或许因为失去意识之前程岁杪一直在跟陆岌讲自己小时候的事,他意外梦到了隋雾。

不过那不是梦中臆想,而是他早已没了印象的回忆。

程岁杪忘了自己那时候多大年龄,那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

有外乡人在过年的时候到了洛水镇表演社火,程岁杪那时候还是没心没肺的年纪,家里的任何事情都轮不到他去操心,跟个野猴子一样,哪里有热闹他就去哪里。

那种时候,那种热闹,他是不会错过的。

“不知道那些表演的外乡人本来就是坏人还是有人浑水摸鱼,总之,我跟着当时的玩伴们玩闹的时候,看到他们抬走了一个箱子,路过我身边时,那木箱的盖子被从里面推开了,我看到了一双眼睛,差点儿吓得失了魂。”

程岁杪几乎完全忘了那件事,现在想起来也是心有余悸。

“我跟同伴说起,他们都说我是看花了眼,其中有个孩子跟我说就算没有看错,也要当成是看错了,他说,如果我把自己搅进那种事情里面去,那群人离开的时候会把我一起带走。”

程岁杪当时吓坏了,他意识到这番话很有道理,当天早早回了家,却怎么也睡不着,总是记着那双眼睛。

箱子里的人看起来也是个年纪不大的孩子,那个眼神……他绝对不是自愿的。

父亲当时人缘好,颇有威望,被叫去帮忙,程岁杪从父亲那里得知那些人会在洛水镇停留五天。

他看到箱子里的隋雾,是他们到洛水镇后的第一天。

程岁杪不能做到完全视而不见,但又不敢轻举妄动。

父亲总说那些外乡人人都不错,程岁杪每每欲言又止,真的很想把这件事说出去,他都要以为当时是自己看错了的时候,第三天,程岁杪见到了被链子拴在马厩暗格里的隋雾。

当然,他当时还不知道隋雾的名字。

隋雾的样子很狼狈,他刚从被关押的地方逃出来,就那么巧,一下子就被程岁杪碰到了。

程岁杪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隋雾拉着他说自己是被绑来这里的,央求他帮帮自己。

隋雾以为他忘了那天看到的事,提醒他,说自己当时被他们捆住手脚扔到一个木箱子里,他努力撞开箱子的一瞬看到了程岁杪的脸。

“你一定是这里的人吧?我是从很远的地方被他们绑来的,你可以帮帮我吗?”

程岁杪不知道怎么帮他,他第一反应就是当做自己从来没有遇到过他,免得惹祸上身。

“但你最后还是帮了他?”

程岁杪无奈笑笑:“他当时看起来真的很可怜。”

他是有顾虑的。

万一没帮到他,结果把自己也搭进去了可怎么办?

那去告诉爹娘或者哥哥姐姐?

这可行吗?

程岁杪不是没有过这种想法,可他以为再也不会遇到那个少年了,所以没有跟家里人说起过。

看着眼前一张小脸脏兮兮的少年,程岁杪渐渐抛弃了丢下他的想法。

他说可以带他回家找自己的父母,他们肯定有更多办法,先去报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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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

谁知那少年说:“不能报官!”

……

“当时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大的反应,现在想来,将军独子被绑,必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陆岌没有说话,程岁杪继续自顾自讲了下去。

程岁杪告诉对方如果不让家里人知道,他不晓得该怎么帮他。

少年像是担心程岁杪会直接抛下他离开,实际上那种可能性确实很大。

“有没有什么地方,能让我躲两天?不让他们找到我就好了,我不会给你和你的家人添任何麻烦的。”

程岁杪苦恼起来,他想了想——

还真有。

父亲天冷时进山打猎时会住在一个小屋里,位置偏僻,鲜少人知。

时值冬日,又是年关,父亲不会进山,更不会去那里,想想看,那地方确实适合藏身。

程岁杪跟那少年说了,对方很惊喜,央求他带自己去。

“哪里虽然偏僻适合藏人,但什么都没有,你不被冻死也会被饿死。”

少年咬了咬牙:“你只需要带我去就好,若我死了,也绝不会怪你。”

程岁杪虽然起了恻隐之心,但没想到真正实施起来会那么麻烦。

对方的腿受了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