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不清就分不清吧,小姨本就也是妈妈。

向苒在梦中落下一滴泪:“妈妈,我和小姨过得很好,很好很好,你在那边也很好吧,最近天冷,要多穿衣服哦,我们周末就去看你了。”

2018-2012(8)

星期四上午第三节 课, 是体育课。

中考结束后,江语乔再也没上过什么正儿八经的体育课,高中的体育课多半是自习, 不是做作业就是随堂测试, 大学的体育课她选修了网球,半节课捡球半节课听训话, 四十五分钟在闲聊中过得飞快。

哪像初中,一秒钟能有一辈子那么长, 喘个气都够她生生死死走个来回。

第一项是一分钟跳绳, 女生们两两一组互相记录成绩,每人三组, 最终成绩取三组平均值, 平均值不够一百二的午休去操场挨罚。

老师吹了预备哨, 所有人自觉组队散开, 江语乔凑到肖艺耳边问:“一百二?一百二十个还要挨罚?满分多少啊?”

肖艺回:“满分一百五啊。”

江语乔莫名其妙,她明明记得满分是一百一十五的:“一分钟只有六十秒, 怎么可能能跳一百五十下?”

肖艺更莫名其妙:“你第一天上课?”

事实证明,一分钟当然能跳一百五十下, 跳绳作为体测三项中的送分题, 满分率向来很高, 老师一声令下,四周瞬间传来整齐划一的声响,绳子快速摇动拍打着地面,带起一层轻薄的尘埃。

体育老师背着手, 转来转去, 高声告诫:“都大点声,数出来, 别耍小聪明!”

肖艺只好提高音量,同时夸张地给江语乔使眼色。

江语乔实在是跳得太慢了。

她那两条腿仿佛两跟木头桩子,弹跳力不足,净知道邦邦往地上落,下半身和上半身各干各的,一会儿腿追不上绳子,一会儿腿又踩住了绳子,每二十秒失误一次,肖艺目瞪口呆。

第一轮结束,老师拿着小本子记数,走到肖艺面前,肖艺支支吾吾:“一百一百四。”

“一百四?”体育老师扭头看了一眼江语乔,皱着眉点她一句,“不应该啊。”

江语乔压根没听见他在说啥,此时此刻,她的脑浆正在脑壳里乱窜。

等老师走远,肖艺连忙凑过来问:“你怎么回事,就跳了一百四十个。”

什么叫“就”跳了一百四十个。

她腿发软,紧紧抓着肖艺的手,恶狠狠地说:“我把肺吐出来给你得了。”

事实证明,江语乔真的尽了全力,之后两轮她的表现一轮不如一轮,呈直线下滑,幸好她平日都是满分选手,老师监督时没往这边晃悠,肖艺这才壮着胆子放水,谎报数据,让她躲过了中午的挨罚。

然而跳绳只是开胃小菜,三轮测试后,江语乔气都没喘匀,仰卧起坐就开始了。

照旧三轮,照旧两两一组,这项的满分标准是一分钟四十五个,江语乔勉强能做一半,还是在肖艺放水的情况下,十分钟后,她把后勃颈掐出一排血红血红的指甲印,整个人四肢瘫软,烂泥一般倒在瑜伽垫上,感觉身子快要散架了。

她第一次萌生了要是此刻晕死过去,是不是能回到2018年的期盼。

然而没等她晕死过去,哨声又响了,第三项测试是万恶八百米,江语乔实在撑不住,颤颤巍巍去和老师请假,然而临近中考,请假查的极严,她支吾半天拿不出假条,只能说自己来月经了。

老师神通广大的:“你经期不是月底吗?”

江语乔:“”

十四岁的孩子各个体力充沛,哨声一响,脱缰野马们立刻从江语乔身边飞了出去,而江语乔则仿佛那驮磨盘的驴,二十岁的灵魂跑不了一点,身后黑白无常都要索命了,她依旧迈不开腿,稍一动就觉得喘不上气,再一动又觉得嗓子眼冒血,两只脚越来越重,越来越重,几乎要拉扯着她扎到地底下去。

大学只有期末考试检查跑步,不要求满分,及格就行,全班晃晃悠悠勉强跑进四分半,就这,跑完都有两天下不来床,只能虚弱地点外卖,这会儿突然让她跑满分,开什么玩笑,这和直接打断她的腿有什么区别。

江语乔落在队伍最后,跑完一圈半再也跑不动了,跪倒在一旁的草皮上干呕,范凡刚到达终点,听见动静起身来接她,帮她扶着垂下来的头发,小声问:“你是不是姨妈来了?”

江语乔摇头,又点头,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感觉胃液在身体里打转。

好几个女生跑来看她,给她递纸,给她拿水,老师也来了,看她一头冷汗难受得厉害,摆摆手把罚跑免了,让范凡送她回班。

肖艺体能不好,跑完也没了半条命,佯装照顾江语乔,和老师打了声招呼,也跟着回班。

范凡一手拉扯着一个,带着两个残废以爬行的速度走出操场,走到楼下肖艺总算好受些,扭头问江语乔:“你怎么回事,不舒服?”

范凡替她答:“姨妈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