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就真的跟个无头苍蝇一样了。

陆岌问他:“你沮丧是因为内心想要选择离开,但现下发现若是选择离开,便没了落脚之地?如浮萍一般?”

程岁杪微怔,摇头否认,默了片刻,他又说:“也不全是因为这个。”

陆岌笑了,大抵是认为他的否认不怎么真:“若真是因为这个,你不必担心,我又不缺你一口饭吃,你且住着,等找到了家人再走也不迟。”

程岁杪哑然失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陆岌已经躺下了,他还站在原地,像座雕塑。

“少爷,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如果说刚到安苑还未发觉,待了这些时日,再迟钝的人也会想问一句这个问题。

程岁杪一开始以为陆岌是对谁都很好,那么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也算是一视同仁。

但后来他惊奇地发现,陆岌是对每个人都很好,但对他尤甚。

陆岌的脸隐在微暗的光线之后,程岁杪看不到他的表情和眼神,但猜测他此时此刻应该是在思考。

也不知道思考出了个什么结果,陆岌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道:“你当日拼了命地求我救你,像是把我当成了救世主一般,难道不是希望我同意救你,对你好吗?”

程岁杪心说,那也没错,但他从来没有敢奢望现在的生活。

陆岌对他的好,甚至让原本应该更受他器重的花穗都嫉妒了,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程岁杪当日拦他的马车,是因为柳芜出的主意,若他这条路走不通,自己就得去死。

他原本只是想有机会被买进陆府,若能被陆岌留在身边当然更好,若不行,他会自己努力,或者在陆府待一段时间熟悉了之后找一个适合的依靠,毕竟背靠大树好乘凉。

虽然古话云“宁做鸡头不做凤尾”,但陆府这诺大的宅院,但凡能走进去,那些夫人小姐们手指缝里落下的石头,在他们手里就都会化成金子。

程岁杪从来没有想到过,会被陆岌如此器重。

若以陆岌的善心都无法解释这一切的话,事情看起来就变得诡谲莫测了。

一定是有一个原因的,不是吗?

“当日,只是想求一条生路,从未想这么多,今日回想起来,还觉得遇见少爷获救,是一场梦。”

程岁杪能理解花穗对他的恶意,但是完全理解不了陆岌对他倾注的重视。

陆岌笑笑:“那你可不要醒啊。”

一件事无法理解,程岁杪就会坐立难安,此刻就是。

他不能忍受有自己不能理解的事情存在,似乎必须要刨根问底问个清楚才行。

“少爷跟我说说吧,我真的很想知道。”

陆岌起身,程岁杪总算能看清那张完美的脸了。

“就这么好奇?”

程岁杪点头如捣蒜:“如果少爷不告诉我,我会一直睡不着的。”

陆岌似乎拿他没办法,无奈地摇了摇头,笑着伸出手手心向上对他弯了弯:“那你坐过来。”

坐在陆岌床边?这不符合规矩。

程岁杪拒绝了:“我站着听就好。”

陆岌半垂着眼:“我也累了一天了,你若不坐过来,我便不说了。”

程岁杪打了退堂鼓,也是,这月黑风高的,一个下人缠着主子给出某件事的答案,合适吗?不合适。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太荒唐了,太不讲规矩了。

程岁杪连忙道:“是我考虑不周,少爷累了,先歇息吧,明日——”

“过了今晚,你再怎么问,我都不会说了。”

程岁杪:“……”

很明显,他已经进入到了进退两难的处境之中。

陆岌笑意盈盈地看着程岁杪,并不担心他不配合。

果然,对那个答案的好奇心还是占了上风。

程岁杪紧张兮兮地坐在陆岌床边,屁股只占了一丁点儿大的地方。

或许是不想让他觉得自己的主子过分乖张,陆岌也没有再为难他。

“当日你可看清了我的模样?”

程岁杪原本捏着衣角看着地面,听到陆岌这样问他,抬头看向陆岌瞳色稍浅的眼睛,实诚地摇头。

“那日被领进门,才正式看清了少爷的样子。”程岁杪清了清嗓子,有些不好意思:“惊为天人。”

这个形容,惹得陆岌发笑:“你这张嘴啊。”

程岁杪正经开口:“是真的,少爷是我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人,当时我都看愣了。”

提起这件事,他还觉得有些丢人,脸红了红,但又觉得,若对方是陆岌,也没什么可脸红的,纯粹是情有可原。

“我记得。”陆岌长睫煽动两下:“我以为你是故意在恭维我。”

“少爷是天人之姿,若说恭维,便是亵渎。”

可能是因为入了夜,此刻身边没有旁人,程岁杪说话愈发口无遮拦,话一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