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总有事情做,就凑在旁边坐着,一针一线缝补着赵科的衣服。

那双棉布鞋,赵科在进城穿上皮鞋后就扔了。

但仔细想来,那双鞋的针脚,比随便跺几脚就开缝的鞋子,要太好多!

赵科点开灯,看向母亲。

不由地愣住了。

离开母亲时,母亲虽然也已经略显老态,但绝对没有这般苍老。

赵科泪如泉涌,抱住母亲:

“娘!”

倒是赵科的母亲慌了神:

“儿啊,怎么了。”

声音焦急。

赵科稳住情绪,收起眼泪:

“娘,我决定了,我要带你去金陵城里。”

赵科的娘听了,摇摇头:

“不了,我在乡下住习惯了。

对了,你回来的好,我听人家说,在城里不是异能者容易被人欺负,我床底下的小盒子,你拿出来。”

赵科拿出床底下的盒子,再次深呼了一口气,将眼泪憋了回去。

那个盒子,是他小时候赶集,看到别人卖饼干非闹着要吃,母亲给他买的盒子。

到现在,她还留着。

打开铁盒子,里面整整齐齐摆了一堆零零碎碎的纸钱。

赵科惊了:

“娘,这是?”

床上的人还躺在那儿:

“我给你攒的钱,你看看买异能药剂还差多少。

要是不够,你之前转给我的钱,我都存起来没用呢。”

赵科再度破防。

过了好一会儿,赵科发现了不对劲。

纵使老母亲看到自己眼泪横流,但她甚至都没有起身,只是躺在床上。

赵科感觉有点心慌,他开口道:

“娘,我想吃你烙的饼。”

赵科的娘顿了一下,本想应下,却又沉沉地叹了口气:

“儿啊,不是娘不想给你摊饼,而是”

过了好一会儿,赵科才弄清楚了事情:

几个月前,赵科的娘便开始感觉浑身无力,走几步就觉得浑身疼痛。

她感觉自己似乎大限将至,连忙写了封信给儿子。

希望在自己离开世界前,能再看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寄托与牵挂一眼。

可惜,等了好几个月。

直到她真的衰弱无力,勉强跑到床上。

要不是乡亲们偶尔会来照看一下她。

她恐怕真的要死了。

好在,最后时刻儿子回来了。

这就足够了。

赵科双手颤抖着掀开被子。

被子里,母亲原本就瘦弱的身形更加纤弱。

两双腿蜷缩在那儿。

赵科再也忍受不了!

他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首诗: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我就是个畜牲!

连小草都知道要报恩!

我呢?!

赵科想起自己发家之后的场景,夜店里的一掷千金,他也不是没有过。

但他没有想过,自己潇潇洒洒点的一瓶洋酒,就能让老母亲吃上一年的好饭!

古诗里的那颗寸草之心,似乎在赵科心里发了芽。

这房门关紧幽闭的室内,突然出现了一股微风。

这股微风,席卷着赵科。

赵科并没有意识到。

最先发现不对劲的,还是赵科的母亲。

她那双浑浊的眼睛,突然发现儿子身上开始冒光。

在光芒中,仿佛有一株摇曳的小草。

她喃喃道:

“原来是个梦啊老天爷来收我了”

她以为自己大限将至,刚才的一切也只是妄想而已。

罢了,妄想就是妄想吧。

再看两眼儿子。

赵科的母亲睁开双眼,看向赵科。

赵科身上的光,一点点朝着她蔓延而来。

她笑了。

她不是儿子的累赘了。

可那束光,并没有带走她。

相反,这束光钻入了她的身体,暖洋洋的。

原本僵硬麻木的身体,似乎又能活动了!

再过了一会,光芒消散。

赵科趴在母亲床头沉沉睡去。

而赵科那早已经瘫痪在床的母亲,悄悄起了身。

将煤油灯拨亮,随后走进了厨房,她要去给儿子做想吃的烙饼。

那天以后,世间再无凡人赵科。

世间多了一个回头的浪子,

也多了一个治疗系异能者、一个孝子、一个寒士报纸的忠诚信徒,

还有一个晚年安详的老妪。

人生最幸福的时刻,也许不是金榜题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