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有一刹那似乎静止住,让那些音乐声,谈笑声,汽车从楼下经过的声音,全部停在浮动的光线里。

仿佛有什么东西顺着电话线路蔓延开来,阴阴的像冰上细小的裂纹。

陆霄开口,没有问任何缘由,甚至连表情也没有变,只是用陈述事实的口吻说:“我没有同意。”

夏棠没有回答。

她攥着手机,用力抿住唇。电话里有微微沉重的呼吸声回响,像坏掉的风箱,连她自己都听得见,好像在整个胸腔里共振。

那颗酸柠檬炸弹,到现在才爆开。

她挂断电话,靠着门。

本来想说的话,变得再也说不下去。好像如果继续说下去,那些东西就会不可控制地,从被割开的创口里流出来,洒得满地都是。

结果准备好的漂亮话,最后一句都没有说出来,只留下“分手”两个字。

落荒而逃得像个败兵。

“嘟”的断线声响起,陆霄把手机收回口袋。他连半秒钟都没有犹豫,不眨眼地将手里的酒杯砸出去。

香槟杯在一楼大厅碎开,玻璃飞溅,受惊的女宾发出尖叫。晚宴因此戛然而止,人们往楼上望去。

陆霄倚在栏杆边,居高临下地从二楼向下眺望,俊美而年轻的脸在水晶吊灯的阴影下,象牙白的皮肤衬着漆黑的眉眼,更显森冷而戾气盘踞。

他手边就是一张鸡尾酒桌,他面无表情,从容不迫,把所有的杯子与酒瓶,一个一个砸下去,人群惊呆了地四散逃窜,在宴会厅中央留下一大片空白。

陆霄最后将蒙着白布的鸡尾酒桌丢到一楼,沉重的落地声在大厅回想,伴着满地狼藉的碎片和惊魂未定的宾客。

尤其是楼下的华宴安,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一通电话,能让刚才还冷淡克制的人,突然如此失态。

他转身走下楼,在一楼的众人纷纷让步,一时之间都没人想到要来阻止。

这就是,他给他那位母亲的答复。

陆霄走出大门,边走边松开领结,助理才匆匆从人堆里挤出来,跟上他,额头上全部都是汗,一声不敢吭。

陆霄没有理会他,坐上车,冷静地开口:“去机场。”

汽车向前驶去,而在道路前方被逼停。

就在刚才,消息透过电话,传到数个时区外他母亲的耳朵里。

两辆轿车前后别住他们的车,一身黑西装戴墨镜的保镖们整齐地打开车门下车,耳朵上挂着耳麦。

他们彬彬有礼拉开陆霄一侧的车门,对他比出一个请的手势。

陆霄傲慢地从车里抬眉望去,眉峰冰冷得有如剑鞘。他语气阴霾问:“你们觉得,靠那个女人的吩咐,今天就可以带走我?”

黑西装们仍然不打算撤退。

“我们当然没有权力公然限制您的人身自由,但是,您的监护人已经签署了同意书。”保安组长拿出白纸黑字的文件,礼貌地展示过。

“鉴于您的表现,专业医生评估认为您需要物理治疗与干涉。您的母亲已经同意,我们将您带走。”

数个时区外传真而来的签名,字体仍然端正清楚。那是对他宣战的回应。

告诉他,论不择手段,他还是太青涩幼稚。

“所以。”

包围住车的人网慢慢收缩,大马路边,男人收起文件,“现在我们的确有权力将您带走,您的任何反抗行为,都将成为我们行动的根据。”

陆霄压下眉。

眼瞳沉在阴鸷的影子里。

夏棠在楼道里坐了很久,倒也不是多难受,把新下载的俄罗斯方块反反复复,打到叁十几关,伴着欢快的背景音乐,死了一遍又一遍。

又每次都从第一关开始。

一直到隔壁的住户回家,高跟鞋的敲击声穿过走廊。

加完班回来的白领邻居看见她,关心问了句:“是不是忘带钥匙了?要不要我帮你打电话找开锁师傅?”

“不用不用。”夏棠立即站起来。

拍拍身上的灰,表示自己一切都好。

她跟对方道完谢,才拿出钥匙,打开房门,又关上。在一片漆黑里,打开手机,电量只剩不到百分之十。

游戏停留在最后的失败界面。

果然,还是怎么样都打不过。

手机里攒了一大堆消息,爸爸发来消息说让她体量妈妈的担心,宿舍群里在商量长假去哪里玩,杨柏联系不到她,发了好几条消息问她是不是还好。

还是有很多人在找她,关心她。

她只是坐了一件早就应该做的事。

所以,一点点暂时的小挫折,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

夏棠眨下干涩的眼,一条条回复过去。

只在看到底下的某个名字时,那些被压下的情绪,忽然间又翻江倒海地涌出。

汹涌地砸得人喘不过气。

胸口里的疼痛烧起来一样滚烫,像倒在伤口上的高浓度酒精,又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