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路棠的通知,和秋老虎说再见,重回购物中心。

往停车场去的电梯,刚才那个得到回应的吻,给了路冬勇气。

目不斜视地盯着楼层指示,她状似不经意地启口:“……你为什么答应了我?”

周知悔避开了问题,声音又回到那种平静无波的疏离,说,他们得找时间讨论一下。

路冬下意识往身侧看去:“讨论什么?”

“该怎么……”他一顿,似乎有些迟疑,“管你?”

那个问题,路冬要求暂时搁置,说想先享受假期。

周知悔点头,步伐却一前一后地错开。

多心地感到他有意拉开距离,千奇百怪的情绪缠上线团,捋不清到底哪儿才是出口。

底色也许是苋红,里头又缀满了各种的蓝。

杭博,恽寿平特展那天,路冬终于向他介绍了什么是没骨,又说了好一会儿清初四大家,以及经典水墨技法。

这不是她的专长,声音总有些不自信,但姑姑与表哥实在善于赞美,润滑对话,陪她逛了一整天,甚至忘了午饭也没有半分不耐烦。

下午叁点多,晚上预定好了提前的中秋聚餐,要吃蟹,于是在访客中心二楼的咖啡座,随意地点了份法式吐司与墨西哥ta,叁杯冰美式。

期间路棠问起,附中是不是快月考了。

路冬沉默了会儿,反而是周知悔这个闲散人员,替她嗯了声。

“冬子,你想艺考吗?”

她不答话,不停用吸管搅着咖啡色液体。

回春明景,翻箱倒柜地寻找一条得体的洋装。

等等的聚餐,与会人包含jean的父母。听说他们替欧盟工作,预计派驻在杭川五年,两年过去,着实喜欢这座城市,于是举家搬迁;儿子的大学,如无意外也将留在这儿。

最后是条dior的经典款衬衫式连衣裙雀屏中选。

黑色斜纹华达呢,版型挺,收腰褶皱俐落得恰到好处,优雅而不显僵硬。

路棠买给她的,也或许可以说,是她用一副画换来的……尽管它仍旧放在古拔路,但所有权已经转移,变成赖以谋生的商品,不再能敝帚自珍,最终会辗转到谁手中也只有上帝知晓。

答应成交的时候还有点儿窃喜——那裙子好看的代价,就是昂贵,路冬没想到自己的画如此有价值,现在却莫名惆怅。

客厅前方,周知悔靠着沙发,低头,手里捏着本册子。

一如往常地,黑发梳理整齐。

上身是件浅紫罗兰色直领衬衫,没有系紧的领带上,镶了暗金的波斯蕨;外头罩着质地偏软的橄榄灰休闲西装,与之成套的西裤稍稍卷起一截,露出了踝骨,以及驼色绒面休闲鞋。

也许,因为长居巴黎,所以衣品很好?

路冬蹑手蹑脚来到他跟前,“在看……”

哦,杭博发的下期展览预告指南。

不知为何,表哥抬眸后,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将那册子递过来。

路冬接下之后,仍旧继续微妙的僵持。

直到周知悔先别开眼,右手碰了碰颈侧,声音有点儿不自在,但还是告诉她:“……很美。”

缺少主词,路冬起初以为,是在说展览扉页中的画,正想问他是第几页,就听到遥远的走廊尽头,路棠唤着她的小名。将册子塞回男生手中,对上那灰泠泠的眼睛,她愣了下,蓦地弯起唇,飞快地说了句:“谢谢。”

路棠见到她,绽放出大大的笑容:“裙子很衬你,漂亮极了。”

然后上前,她将侄女的鬓发别到耳后,发觉初叁那会儿穿的耳洞已经闭合,只剩浅浅的疤,于是问要不要配个夹式耳环,得到同意后,拉着路冬到梳妆台前挑选。

部分少女款式,应该是路棠高中那会儿就买了的,保存良好。

她一眼就喜欢上那对衔着绿锆石的金色小鸟。

涂好唇膏,路棠带她出去,边问着:“再去穿一次耳洞吗?”

路冬嗯了声,瞥见表哥正在刚才那位子垂着眼打字。

察觉走来的她与路棠,周知悔浅浅地微笑,给予她们的打扮赞美和肯定。像种从小被训练过无数次的,西方的礼仪——的确是真心,但没有刚才,简洁得有些笨拙的一句‘很美’让她快乐。

路冬咬着下唇,忽然说,手机忘记拿了,急匆匆地跑回房间。

再次出来,褐色迷你马鞍包里,当然不止手机,发圈,还有香烟,打火机……以及跳蛋。

已经亲吻过了,远远不够,想逮着机会得寸进尺。

奥迪车里多了个人,路冬让出自己的前座给金京。

他太高了,偶尔体谅一下也不坏。

几分钟前,从家里出来,电梯间,她反射性地按了停车场所在的b2,姑姑却按下大厅的1。

“o……金京在那儿等,我们先会合再一块儿去。”

路棠笑着抬手顺了顺侄女的发尾,“你还记得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