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一个小小司业之女,妄想成为当朝皇后?

招婿嘛,尚且能当个笑话听听,肖想皇后之位恐招来杀身之祸。

刘奎汗都冒出一层,对上舒筠惊懵的眼,忽觉自己失态,要不是裴钺交待要亲自与舒筠坦白,刘奎就要据实已告,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浮现笑容,只是笑意明显勉强了几分,

“我还是那句话,您呀,有什么话,亲自去问七爷。”

舒筠的心这下凉了半截。

她再笨,也知道事情与她预想的不一样。

若是真心娶她过门,怎么会推三阻四,扭捏扭捏呢。

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再不经事,脑子在关键时刻还是极为清醒的,她慌慌张张地给自己寻借口,

“公公,您先去忙,我想梳妆打扮一番,可以吗?”她撩着耳发避开刘奎深究的视线。

即便她极力掩饰,刘奎依然看出她的忐忑,想起午后还得去拜见太皇太后,老人家喜欢齐整的姑娘,认真装扮是应该的,他朝跟在身侧的小宫女示意,“好好伺候姑娘更衣,别让七爷等久了。”

那小宫女惯常接送舒筠,二人已熟稔,遂屈膝应喏。

午时的阳光炽热,却驱不散舒筠眉间的萧索,她目送刘奎走远,猛地转身回了储秀宫的厢房,把门掩上,将自己关在屋内,对着行囊出神了好一会儿,连肚子饿得咕咕直叫亦浑然不觉。

片刻,她吸着鼻子,忍着心头的酸楚,从行囊里将《世说新语》寻出来,用布巾裹好,随后打开门递给等得心慌意乱的小宫女,

她面色仍是寻常,只气息微有些不稳,“烦请姐姐帮我把此书还给七爷,也替我道一声谢,谢他相助之恩。”

“此外,再转告七爷,我舒筠要三媒六聘,明媒正娶。”

若裴钺诚心,便亲自登舒家的门,如若打着旁的主意,她也不必去见他了。

小宫女听到最后八字,脸色都吓白了。

陛下怎么可能娶舒筠为妻?这将储秀宫那三尊佛置于何地?

待她回过神来,却见舒筠抱着行囊,窈窕的身影已越过转角的宫墙快步离去。

宫女急得一跺脚,抱着书册飞快朝奉天殿方向疾奔,匆匆跑至奉天殿东北角的小门,望见刘奎背着手立在门外,

瞧见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刘奎心猛的一沉,

“怎么回事?”

宫女眼梢还挂着泪,却不敢迟疑,将舒筠的话一字一句转述给刘奎。

刘奎暗道了一声糟糕,那头太上皇与太皇太后还等着见人家姑娘,如今人又给跑了。

刘奎又急又怒,手掌连连拍了几下,却不得转圜的办法,罢了,还得皇帝亲自做主,他回想舒筠方才交待的话,交待小宫女,

“姑娘最后说的那句话,你千万不可外传,省得给舒姑娘招来祸事。”

小宫女还算晓得轻重,连连点头。

刘奎看了一眼她手中的书册,摇头叹了好一会儿气,接在手中,皱着眉大步往奉天殿去。

御书房内,裴钺重新换了一件明黄的龙袍端坐在书案后,手中捏着那串菩提子,等得略有几分不安,抬眸看向天际,方才还是艳阳高照,忽然间堆了一层厚厚的云。

变天了。

他曾信手由僵纵横沙场,亦曾挥斥方遒叱咤朝堂,却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心里不踏实。

世间最容易拿捏的是人心,最难把控的也是人心。

那姑娘知晓他身份后,会愿意吗?

估算着时间,人也该到了,裴钺招手示意宫人摆膳,

十来名宫人鱼贯而入,各自捧着精细的餐盘或瓷盅,秩序井然安置在八仙桌上,因着还未开膳,各样菜系皆是用瓷盖给掩着的,大约共有十多样正菜与七八样小碟,山珍海味,珍奇走兽,各式各样的口味均做了些。

裴钺瞧见一桌子珍馐,心里微微放了心,那小丫头最是馋嘴,一听说有好吃的,大约跑得比谁都快。

唇角还未弯起,却见一道熟悉的人影,耷拉着脑袋从屏风后绕进来,

是刘奎。

裴钺视线顺着往他身后一瞥。

不见舒筠的踪影。

心中微微发沉,略有不妙的预感,

“人呢。”

刘奎冷汗涔涔上前将那书册呈上,立即跪下请罪,

“陛下,奴婢办事不力,未能将舒姑娘给请来。”

裴钺手指微的一颤,声音却异常平静,“为什么?”

刘奎想起来还很哭笑不得,硬着头皮答道,

“陛下,原来舒姑娘一直打着招婿的主意,她呀,她误会您了!”

裴钺额角直抽,扶案而起,“她要招婿?”

这才回味出她昨晚那番话的意思。

裴钺愣是无法从这个消息中缓过神来,满脸匪夷所思,

她之所以愿意与他来往,耐着性子听他读书,都是为了招他为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