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小虎还活着,曹三刀也活着,另外两个重伤的一个挺过来了,一个没挺过来。”

赵桓熙双眼看着房顶,不说话了。

赵桓荣看他都瘦脱了相,劝道:“听说镇守大人已写了战报向朝廷汇报此次战况并为他们请功,你就别多想了,好好养伤。早日养好了伤,也好早日回京城去。你离家九个月了,难道不想祖父,大太太和弟妹吗?”

想到还在家中等他的亲人,赵桓熙眼中又聚集出光来,艰难地点了点头。

他慢慢伸手摸向自己的胸腹部,赵桓荣急忙阻止他:“别乱动,你浑身都是刀伤。”

“我的镜子呢?”他问。

赵桓荣从一旁桌上拿过镜子递给他。

琉璃做成的镜面已经完全碎裂脱落了,底座边缘很深一个刀尖刺中划过的痕迹。

“看起来是这面镜子救了你的命,毕竟以古德思勤的战力,不可能连一个人的要害都刺不中。”赵桓荣道。

赵桓熙点头:“杀了他,从来都不是我一人之功。”

是那一百个兄弟前仆后继干掉了两拨铁勒士兵,才把古德思勤引进白石峡。是五叔用生命的代价,换来古德思勤对不如五叔的他的轻视。是爷爷废了他的左腿,让他没能灵活地避开他的最后一刀。是冬姐姐的镜子护住了他的要害,让他有力气坚持到把古德思勤彻底刺穿。

是他们,一起杀了古德思勤。

靖国公府,国公爷收到了李营的来信。

李营将此战的始末鉅细靡遗地跟国公爷讲了一遍,包括他派赵桓熙去白石峡引诱古德思勤一事,还有赵桓熙以身做饵反杀古德思勤的事实。他在信的最后写道:恭贺将军,后继有人。

随信附带的是有赵桓熙签名的那份阵亡名录。

国公爷老泪纵横,花了近一个时辰才平复好情绪,收起信和名录,唤来向忠道:“去知会大太太,桓熙他真的打了胜仗立了大功,将辽东那边的事情收一下尾,就能回京了。”

向忠大喜,道:“老奴这就去。”

殷夫人正在徐念安的房里逗弄孙子,将将养了大半个月,小家伙就不红皱了,变得白胖圆润起来。整天吃了睡睡了吃,只要喂饱了,很少哭闹。醒着的时候就是睁着一双睫毛长密的黑眼珠子瞧人,淡淡的眉毛已看得出眉形,长得像他爹。细细嫩嫩的手指总是紧握成拳,你若是趁他松开时将手指塞进去,小家伙就会握住你的手指不放,那力道可大了。

殷夫人喜到心坎里,恨不得一天到晚都生根在媳妇房里陪着孙子。

向忠找过来将国公爷的话与她一说,她一个没忍住,泣不成声。

自桓熙去了辽东,她心里便似压了一座大山,整日整夜的让她气都喘不过来。而今,这座大山可算是塌了。

她哭了一会儿收拾好情绪,擦了擦眼泪进房对坐在床上的徐念安道:“桓熙要回来了,真的要回来了。”

徐念安看她这模样,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自己生孩子那天她说的桓熙要回来,是假的。否则第二次听到桓熙要回来的消息,她不可能哭成这样。

她心里一时又是酸楚又是感动,道:“既如此,孩子的小名不如就叫回哥儿吧。”

殷夫人一边拭泪一边点头,道:“好,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他一出生,他爹就要回来了。”

徐念安虽是生产时不那么顺利,但其实也没受什么重创,为了等赵桓熙回来坐了双月子。可惜第二个月过半的时候赵桓熙写信回来,说他辽东那边的事情还没处理完,还要月余才能启程返京。

殷夫人隻得先给孩子过了双满月。

七月底,赵桓熙才在于荣尉的陪同下回到了京城。

家里人一早得了消息,三个姐姐和姐夫都在靖国公府等着,徐墨秀也特意向书院告了假。

上午巳时初,被派去城门口候着的知一喜形于色地奔回府中,向聚在嘉祥居的众人道:“太太,三奶奶,各位姑爷姑奶奶,三爷他进城了!他一身铠甲,坐在高头大马上,旌旗开道,可威风了!沿街的百姓都为他欢呼呢!”

众人闻言都很高兴,殷夫人激动地问道:“他何时回府?”

知一道:“三爷沿着御街往皇宫的方向去了,应是从宫里出来就能回府了吧。”

于是众人继续翘首以盼。

回哥儿才四个多月,却已经能扶着矮几站着了,被人抱了一会儿就蹬着小腿哼哼唧唧的要下地。

他这会儿已经完全长开了,胖嘟嘟的小脸,大大的眼睛黑亮有神,眼白湛蓝,红嫩小嘴总是被口水润得湿亮。他全然不知他的父亲死里逃生即将回家,兀自顶着一头剃过又新长出来的浓密头髮,半站半趴在矮几上,用他胖得起褶子的小手抓着他四姑姑为他做的绒布老鼠,把老鼠耳朵塞进他口水滴答的小嘴用无齿的牙床啃着。

徐念安看得好笑,把他抱到膝上,从他嘴里把绒布老鼠拽出来,用帕子给他擦擦手上和嘴上的口水。

小家伙挺着小肚子闹腾,不肯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