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鸿冷冷反驳,反正只要不是桃苍,陶契跟谁都开心。于是这师兄弟俩又两天没说话。

到了临走的这天,穆楚白起个大早。他坐在桌子边上拿着铜镜端着看了好半天,一边看着自己这张新脸一边心里默念着尹肜曦这个名字。尽管平时桂鸿与桃苍已经很给面子地一直喊他的新名字,好锻炼他的反应,可是有时候,他们俩还是忍不住说漏了嘴喊他为“穆楚白”,而他自己也不小心就应了下来。

在念丘也罢,反正没有外人,但是回到江城,可就是另一番情况了。

晨露深重,一推开门就有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明明已经送走了夏天,但是潮湿的天气还是格外有些温暖,穆楚白拍了一下衣服,他原本的外袍因为沾了血迹洗也洗不掉,于是桂鸿就在南阳镇上给他买了一件新衣,虽然稍微有些不合身,但一个多月穿下来,倒也撑得合身了。

走下台阶,看到桂鸿已经站在了院子里,他眯眼笑了一下,走了过去。

“桂兄。”

“哦,尹公子早,我们差不多该走了。”

大概是听到了说话声,那头桃苍的屋子大门被推了开,桃苍顶着一头蓬松又乱糟糟的头发冒了出来,他眯眼看了看院子中的两人,“要走啦?”

穆楚白对着桃苍拱了拱手,“正是,这些天承蒙桃苍前辈照顾,非常感谢。”

桃苍摆手,“别,我可不想别人欠我什么人情,要走你们快些走吧。訾凡应该在湖畔那里等你们了。”

“好。”穆楚白又拱了拱手。

而桂鸿从头到尾都没有与桃苍说过话。

等到桃苍眯着眼缩回了屋子,他们两人才推开篱笆门离开,徒步走到了面朝南阳湖的湖畔。

浅滩一边的木桩边上停着两艘木船,随着湖水一摇一晃的。其中一艘木船上赫然站着一个人,正如桃苍所说,訾凡已经摇着船过来等候了。

因为他们这念丘岛上只有一艘船,若是桂鸿带着穆楚白离开,那桃苍他们便没有船可出行,只能劳烦訾凡带他们离开。訾凡见他们过来,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等他们全都坐上了木船,不等桂鸿来说,就撑着船桨,将木船摇出了念丘岛。

微风有浪,木船在湖面上摇晃,清风拂过脸颊扫起碎发摆摆,穆楚白扭头往渐渐远离的念丘岛看去,心里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伤感。甚至这次要回到江城,他也不觉得有任何的紧张,或是激动。

发生了这么多,对他来说好像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一样,他已经开始习惯了面对任何问题而波澜不惊。又可能与他换了一张脸有关系,以前的穆楚白柔弱,而现在的尹肜曦,自然与那位穆家三少爷不同了。

訾凡摇着船,原本他们要回江城,必定要在南阳镇附近的码头上靠岸,然后一路往西南赶去。可訾凡摇着船,却往西北方向而去,看出端倪来的桂鸿有些着急地对訾凡说:“喂,訾凡老兄,你摇船摇错方向了吧?”

訾凡依旧面不改色地摇着船,嘴里淡淡开了口,“没有错,你们其实不必回江城了。”

连穆楚白都跟着心惊起来,他坐在船上,双手撑着身下的座位,“訾兄这话什么意思?”

“噢,之前桃苍老前辈托我去调查了一下你们的事情,你们可认识一位叫做温凉的人?”訾凡直愣愣地看着远方的岸边,却对着坐在他一边的穆楚白与桂鸿说话。

桂鸿与穆楚白面面相觑。桂鸿点着头,“认识,你怎么知道?”

“你们回江城是找他吧?”訾凡依旧毫无任何表情,“之前我从你们的谈话中听到了他的名字,所以特意去调查了一下,他现在已经不在江城了。”

“温兄不在江城?”穆楚白忍不住反问,他记得温凉并没有随着周旺木加入江德淮的大军,温凉不在江城,还能去哪里?

訾凡没有做声,反倒是桂鸿激动地说了起来,“你调查我们?是桃苍让你去调查的?你还知道什么?”

訾凡终于低头瞥了一眼桂鸿,他慢悠悠地说道,“那位温凉现在在镇守大将军的军队里。”

“不可能……”穆楚白笑着摇了摇头,“温兄他说自己无意……”

“我没骗你们。”訾凡突然提高了些嗓门,他手上摇船的动作不停,却又说着,“我特意去打听过了,再说你们现在回江城很危险,这位桂鸿是江城首要通缉犯,回去等于自投罗网,连解释的机会都不会给你,你何必回去。倒不如去找你们那位朋友,说不定他们还会为你们说说好话。”

诚然没有想到,訾凡竟然还会为他们打算。方才生气的桂鸿一下子气也消了,眉头也解开了,他看着訾凡赞许地点了点头,随着摇晃的木船他身子也微微跟着晃动,桂鸿说道:“你说的倒有些道理。”

訾凡依旧木着脸,“不是我说的,是桃苍老前辈的意思,所以我才带你们往西北方向,慢点渡过了黄河,接下来就是你们自己的事了。”

“有劳有劳。”桂鸿笑嘻嘻地对着訾凡拱手,可就此之后,訾凡便再也不理他们了。

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