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雀衔走,落进了魔域十万大山不知哪处山涧里。

到底是这一夜耽搁得太久,灵力外溢的动静又太大——

出了伏灵山,沿途遇上的魔域修者的袭击比之前多了三倍不止。

云摇若想自己遁离,算得上轻而易举,可身旁多了个脱离恶鬼相后就几乎没什么灵力的少年,那些魔族围困又招招冲着少年去,让她很是头疼。

尤其昨夜一夜只吹曲儿了,未能调息,灵力不增反消,今日已有枯竭之兆,就更叫她相形见绌了。

一路且战且退,终于还是在傍晚时,云摇带着一身的伤,被那魔域至少两大主城在内追袭的魔族,联手逼上了两界山之北的绝地——

断天渊。

山势如其名,绝崖峭壁,像是被什么从天穹降下的鬼神之力,一道劈断了这座魔域南疆最高的山脉。

崖顶,只剩一道五六丈的长石探出,远远指向两界山。

“看见那儿了吗?翻过两界山,南边就是仙域了。那里可比你们这不是荒野沙漠就是雪山绝壁的鬼地方好太多了。”云摇靠坐在这长石的最前,头顶一株四月雪的枝被满簇雪似的碎花压下,快要落到她肩上。

这株树奇迹般地生在这山雾缭绕的绝崖前,长得挺拔,花也开得璀璨。

少年从来路停了注目,他回过身:“他们在崖下结阵。”

“让他们结。”

“阵法一旦成型,你就算想施展遁法,也不能轻易离开了。”少年声低而哑。

“别怕,”云摇终于从云海间回过眸来,笑意仍盈盈在眼,“我不会丢下你的。”

少年恶鬼微微咬牙。

像是难得见了恼怒,他上前一步。

不等他再说话,云摇长腿一撩,从四月雪下的青石上转挪回身,她折膝搭着手腕,手里不知何时就多了只摇摇晃晃的酒葫芦:“而且你看,我也在调息啊。”

于是少年刚蓄起的怒意又被搁住了:“……你这分明是饮酒。”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刚好有过一个很是不着调的大师兄,最爱表面装正经,把灵力炼化成酒,一边修炼一边取乐这种馊主意,就是他给他的心上人想出来的。”

云摇说完,抿了一口酒葫芦,眼底笑意淡了淡。

“可惜,他没来得及送出去,她也没能喝到。……但也没关系,一样都是师妹,我劳驾一下,就替他们喝了吧。”

“……”

少年眼神微晃。

他想安慰她一句,但张了张口,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天尽头,将云海漫染如火的最后一抹霞色终于褪去。

今夜月轮不显,星子倒是零碎点点,像是被天上的神仙随手抓了一把,乱洒在夜穹间。

云摇面前的酒葫芦已经倒下了一排。

最后一只被她捏在手里,瓶口朝下,用力晃了晃——连一滴都没能甩出来。

早已喝得满面微红的女子失望地“啊”了一声:“这就没了呀。”

最后一只酒葫芦被她丢开。

云摇百无聊赖地巡视半圈,一抬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的少年。

明明才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衣袂飘飘地站在那儿,竟还真有了几分谪仙味道。

云摇歪着头看了会儿,就被正主抓了个正着——

少年回身,在夜色下愈发黑得幽深的眸子望着她,那双眸子蕴着仿佛赴死也从容的清冷。

只有在对上她视线的那一刻,他眼底像有什么轻轻拨动了下。

少年喉结微动:“怎么了?”

云摇望着他,忽然冒出了个遏制不住、她也就懒得遏制的冲动想法:“我收你为徒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