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珏犯下这样的事,平南侯府逃不脱干系,她也会受牵连,而殿下是替她背负了。

李明衍见陆云檀哭了,脸上还都是擦泪擦得狠了,留的点点红印,他用大拇指小心翼翼地抚了抚,继而缓缓道:“我娶你,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来此处受罚,也是自己的选择,断然没有怪到别人身上的道理。

而且,我确实心有愧疚,除了杨雎的侄子,还有那数名穷人家出身的儿郎,或许要是我再上点心,查一查陆珏,恐怕有些事就可以避免了。

比起他们,我跪在宗祠三日算不了什么。

至于我方才说的也是真的,我确实想你了。”

陆云檀听后,方憋回的眼泪又要涌了出来,可这时,她突然听到宗祠外有人过来的动静。

她径直慌乱起身:“殿下,殿下,我先去躲一躲。”

偷听

◎感受到了。◎

李明衍都没来得及叫住陆云檀。

她过来看他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不需要躲起来,但很快人就已经躲在罗帐后面了,他也作罢。

来人是李成乾。

他并没有大张旗鼓地来, 连个太监都未带, 只是走进了宗祠,自然地去祀桌上了拿了三炷香,于烛火上点燃。

继而走到李明衍旁边, 举香对着众多排位鞠了三躬,同时缓缓说道:“其实今日这情况,你倒也不必请罪来宗祠受这罪,你要是现在回去, 也就当没这回事了。”

李明衍回道:“我做错了也便是做错了,做错了就要请罪, 既请了罪,也没有就这么回去的道理。”

李成乾将三炷香插进香炉中:“世上的事, 怎么可能面面俱到, 拿陆珏一事来说,谁又会查平南侯府,何必给自己加这层枷锁。”

“事前不能面面俱到, 但事后已经知晓, 那自然就要弥补,”李明衍淡淡回道,“再者,我心里有愧。”

李成乾插完香, 看着面前的牌位, 眼神复杂:“你像朕, 又不像朕。但你娘是真的将你生的好啊。”

仿佛生下来, 就是为魏国君主之位而生,是天生的太子。

李明衍没有说话。

李成乾继续道:“虽说外人都说你我二人父子不合,说朕不疼你,只疼这个王爷那个亲王的,但衍儿啊,你知我知,未来的王位朕只会给你一人。”

李成乾转过身:“如今朕的身子也越来越不好了,有时想想也好,朕可以早点下去见你娘了。”

李明衍依旧跪着,眉眼抬都未抬,手指压在书页上,轻飘飘翻过一页道:“父王何必说这话,母后不是被你亲手掐死的吗?”

站在罗帐后的陆云檀本百般聊赖,但这句话一入耳——宛若平地惊雷,她的心脏一下都跳到了嗓子眼了!

先皇后娘娘不是旧疾发作去世的吗?

殿下为什么突然说是被圣上掐死的?!

陆云檀连忙竖起耳朵听,甚至轻轻掀开了罗帐,让其露出点小缝,这个角度她能看见殿下的正面,以及圣上的背面。

可虽然看不见圣上的正面,但她也能想象到圣上的神情,绝对是惊愕无比。

李成乾确实是惊愕,不只是惊愕,还有无尽的怒火,但因为在宗祠,他强压着愤怒道:“……是谁告诉你这话的?这些狗东西都不要命了吗!敢这般谣传!”

李明衍合上了道经,站起了身子,对上李成乾因为愤怒甚至有些扭曲的脸,回道:“不是谣传。”

“不是谣传?不是谣传?”李成乾脸部扭曲得更加厉害,连眼睛都瞪得快要眦裂,“不是谣传是什么?!我怎么会杀你母后!她是我最爱的女人!”

李明衍则没有被李成乾的情绪影响到,继续慢声道:“你掐死了她,她死前还在求你救救她,还有她肚子的孩子,你没有,你用力直接拧断了她的脖子。”

李明衍的话很平静,平静得仿佛这件事与他似乎没有一点关系。

但李成乾似乎被这些话刺激到了,整个人突如其来地癫狂。

他一会儿大笑,就像李明衍说得是个笑话,一会儿发怒,骂骂咧咧:“谁与你说的这些?什么掐死,什么肚子里的孩子,没有这样的事,你母后是旧疾发作死了!当时我还在她身旁,太医也在,你说的什么昏话。”

“这不是昏话,”李明衍回道,“后来你把她放在床上,叫来太医,叮嘱太医该说的话。”

李明衍顿了顿,继续淡淡道:“我在紫宸殿的柜子里。”

在那个漆黑无比的柜子里,听到了母后凄厉的惨叫,被掐住脖子的呜咽声,越来越小,直至没有任何声音。

后来过了很久他才被宫人们找到,宫人们在他面前跪成一片,说皇后娘娘旧疾发作,仙去了,可没有人跟他说是父王杀了母后。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看不见任何东西,看不见任何声音,就如同那天在柜子里。

李成乾听到李明衍说他在柜子里的那句话,整个人不再癫狂了,突然冷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