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安抚她的背心,“筠儿,你跟爹爹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呢?”舒筠红着眼在她怀里抬眸,“爹爹给女儿相中了一个上门女婿,女儿不大看得上。”这是父女俩商量好的说辞,

苏氏笑了,又开始询问那男子是何人,她腔调格外轻柔跟摇篮曲似的,舒筠意识渐渐混沌,迷迷糊糊说着,

“他生得十分好性子沉稳”

苏氏越听越觉得好笑,揉了揉女儿发梢,“你这莫不是说胡话吧,世上有这样好的男人?”

“有的”

“既这么好,你为何不答应?”

舒筠睡过去了。

裴钺的确来了舒家,他在茫茫风雪中立了半宿,明知道舒澜风不会让他见舒筠,他还是来了,他只是想告诉舒筠,

他没有食言。

也不会食言。

腊月二十二日清晨,风雪交加,奉天殿的大门被刮的一阵阵响。

顾云生的党羽寻到几处齐铮贪腐的证据,伙同都察院御史,在朝廷参了齐铮一本,其中还牵扯到了前一任左相李辙,朝中炸开了锅,整个京城风声鹤唳。

天下初创时,各部制度不健全,人为操纵的余地大,现在四海安定,吏部考核,户部审批都该有长治久安的章程,根子出了毛病,必须将那根腐烂的筋给拔出来,再将内里的腐肉给踢除,待春花大地,方能成就一片欣欣向荣。

裴钺心如明镜,坐山观虎斗,待闹差不多了,他再来收拾局面。

午后回到御书房,刘奎给他递来一道请觐帖,“陛下,司业舒大人求见太上皇。”

裴钺神色一顿,目光往那觐贴一扫,轻啧一声,“他见太上皇可没好事。”

朝中臣子拜见太上皇,先投觐贴至司礼监,再由司礼监呈给太上皇,可事实上,裴钺严格管控臣子走太上皇的门道,故而有帖子刘奎第一时间便送到这里。

裴钺自然有法子拦,可他更想知道舒澜风是什么打算。

“让他去见。”

舒澜风得了司礼监的回复,于半个时辰后赶到太上皇所在的万寿宫。

太上皇早盼着舒澜风将女儿送入皇宫,这会儿正主来了,他摆出扫榻而迎的架势,着宫人将舒澜风迎入暖阁,不待人行礼,就高高兴兴道,“无需多礼,坐。”

舒澜风倒是不疾不徐掀起蔽膝,在太上皇跟前跪了下来,

“臣叩谢太上皇救命之恩,如今内子已大好,心里挂念着您的恩情,特嘱咐臣来给您磕头请安。”

太上皇脸色有些微妙。

给苏氏治病打着的是他的旗号,事情已过去了许久,舒澜风先前已谢过恩,如今又特意来一次,有些蹊跷。

老人家试探道,“朕关怀爱卿,自然也是有缘故的。”

话留一半,看舒澜风接不接招。

舒澜风抬眸看了太上皇一眼,脸上笑意不改,

“臣明白,当初那桩婚事筠儿没能攀上,是咱们舒家没有福气,眼下正有一门好亲,也算了了臣一桩心事,今日来也是想告诉您,还请您不要再记挂了。”

太上皇心里猛地一咯噔。

这可不妙得很。

“什么好亲?”

舒澜风直起腰身,再道,“臣蒙天恩得授国子监司业,南来北往的士子见了不少,前不久恰恰遇见一江南的学生,竟是臣内子的同乡,那孩子性子本分,家中贫寒,臣与内子欲招为女婿。”

太上皇这下再也维持不住淡定,眼角绷起,“好好的姑娘,为何招婿?”他气得脸色泛青。

舒澜风苦笑道,“臣家中只此一女,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她性子软糯,毫无心机,若嫁出去指不定被人欺负,干脆就留在家里,再说,先前也不是没有人上门说亲,可女儿在佛祖前起誓,说什么必须正妻待之,且四十无子方可纳妾,若不合这条,她便不得好死,臣左右寻不着这样的人家,只得招婿。”

太上皇双手从膝盖滑下,脸色阴沉如水。

这哪里是寻了一门好亲,分明是找借口婉拒皇家。

舒澜风明知皇家与朝臣不可能选舒筠为后,故而撂下此话,以堵皇帝之口。

正妻待之都不可能,遑论四十无子方纳妾一话。

简直是荒唐。

可偏生舒澜风只字不提皇帝,让太上皇有口难言。

不过话说回来,舒澜风这番顾虑倒不假,舒筠那性子的确不适合皇宫,除非皇帝铁腕保护,否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哪日死在妃嫔争宠中也不是不可能,太上皇回想舒筠那弱不禁风的模样,到底没当场挑明。

裴钺的事让他自个儿做主。

“舒先生这要求可是为难人,这样的男子满京城也不好找。”太上皇语气淡淡。

舒澜风笑道,“可不是,故而只能招婿了。”

他已细细琢磨,待风头一过,辞去司业一职,携妻女回江南,等皇帝娶妻生子了,再给舒筠婚配,届时尘归尘,土归土,谁也不记得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