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神魂自蔽,寒渊尊是想藏起那个人。”

“还真是用情至深……”

“可寒渊尊身旁之人,也并不多吧。”

“……”

若云摇此刻还顾得上,便能察觉有多少目光从身后悄然落上来。

但她顾不得了。

此时此刻云摇只觉着脑海里一片空白,她怔怔望着那道光柱上的无数显影光幕。

这些画面她自然认得。

因为每一幕,每一幕她都曾置身其中。

[抱歉,师尊。]

云摇忽想起慕寒渊踏入洗练池前,在她识海中留下的那一道传音。

到此刻她才明白其中意思。

云摇慢慢攥紧双手,在帷帽下阖眸,深呼吸。

——她一定是被这孽徒弄得惊栗太过,所以此刻心跳才如此难以平复。

而莲花台上,碧霄忽然在此刻倏地睁眼。

他苍老的眼眸深处压着难抑的精光,声线激动到近乎颤栗,又强抑下来。

须臾,洪洪之声响彻整座广场上方——

“身为乾元道子,竟敢妄动情欲,世所不容!看来天照镜所卜确为来日之祸,魔头灭世,安敢容他放肆!今日我浮玉宫便代众仙盟,惩处此人!”

“来人,将慕寒渊押下,以雷斫之刑脱冠,关入禁地天牢——”

“轰隆!!”

一声惊雷,忽震碎了上空传声。

碧霄面色陡变,惊骇地仰头,望向不知何时已经乌云密布的长空。

他前所未有地面色狰狞:“此乃众仙盟,何人造——”

“轰隆!!!”

惊天彻地的雷声撕破了乌云,骇人的数十丈长的黑紫色电弧穿空而下,向着整座广场中砸落。

所有人面色剧变,数道灵力光罩撑起。

然而连那道惊雷蔓延出来的小小电弧都扛不住,便尽数碎作无数灵尘,如光雨四散。

惊骇和慌乱中,终于有高境修者回过神来。

五方莲台上。

众小仙门的为首中。

前后响起了不同人的惊声,有含恨、有嫉妒、有惊悚、有艳羡——

“渡劫境!”

“渡劫天雷!”

“有人在破境!!?”

“疯了!传闻中渡劫破境都要准备至少九九八十一日,确保身魂道三者平寂顺心,怎么会有人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破境?疯了不成!”

而多数中境地境的修者们,此刻还处在骇然的惊厥里。他们甚至无法理解入耳的话声含义——那可怖的天雷犹如能够撕裂他们的识海,是每一个修者面对生死之怖时所能体会到的、数倍于凡人的天怒。

唯有一个弟子还算平静。

乾门最后方,丁筱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我说么,敢情今早师叔一露面,天上就憋着雷呢……”

那道犹如天罚的可怖神雷,终于撕碎了无数道光罩,直落向众人眼眸深处——

“轰!”

正在莲花台下。

洗练池后。

只见漫天碎光散去,一道雪白而凌乱狼狈的身影显现。

那人盘膝于地,身前长琴横起,血色从他殷红的薄唇间缓缓溢出。

“……”

慕寒渊低咳了声,喉结微滚,将浓重的血腥咽了回去。

众人惊神。

“是寒渊尊在入渡劫境?”

“不对,他气息仍是合道境啊。”

“难道渡劫失败了?”

“怎么会?渡劫境若失败,那除了身死道消别无可能!”

“等等,你们看他身后——”

一只纤细细白的手搭上了慕寒渊的肩背。

灵力轻缓送入。

黑色帷帽在方才的劫雷余波之下被掀开了,云摇一袭青丝垂身,但也并不在意,她只微蹙着清丽的眉,低头看向这个她好像愈发看不懂了的乖徒。

“以合道境就敢替我挡渡劫境天雷,你当真是不怕死么?”

“我不会死的,”慕寒渊阖眸,被血色尽染的唇角轻勾起来,“即便是为了……”

“云!摇!!”恨得切骨的字声,从莲台上方迸下。

云摇微微仰首。

望着终于认出了她的目眦欲裂的白须老道,她冷然轻哂:“碧霄,见了你祖宗,连个礼都不行,怎么,才三百年就让你的假仁假义喂了狗了?”

身后惊声如潮。

“云摇?哪个云摇??”

“乾、乾门小师叔祖?”

“她何日出关的?”

“不可能——那不是寒渊尊的小师妹云幺九吗?”

“……”

巨大震惊之后,碧霄眉眼抽搐着,死死盯住莲台下那道纤细却可怖的身影:“即便是你,也不能阻拦……慕寒渊身为道子,敢犯七情,必下我众仙盟禁地天牢,受雷斫之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