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瞧清楚了。”纨绔郎君仰着头,“我花了一百五十贯,就买来你这么一方残缺的砚台。我看你们这砚铺,是想蒙钱想疯了!”

洛怀珠将砚台高高举起,让门外学子也瞧瞧清楚那砚台上的刻痕。

门外围观学子,皆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止。

长文站在人群外,听了一阵,跑到对面的惠民南局,入得药铺内,绕到屏风后,向从窗缝往外瞧的谢景明告知来龙去脉。

一旁守着的长武抱着刀问:“需要小的去帮忙吗?”

谢景明从一线窗缝,往人群尽头窥去,见洛怀珠一身淡紫银纹长裙站在晨光之中,仰头看砚台,仿若一株遗世独立的白杨树,不枉不曲。

他抬手制止要动的长武,摇头道:“小事,她可以处理好。注意莫要让人群骚动,误她安危便好。”

长武停下脚步:“是。”

“侍郎要不先回宅子歇息,这里交给长武便好。”长文小声劝他。

谢景明摇头:“你去药局后院,帮我煎一副驱寒散热的药便好。”

长文暗自叹一声,领命离去。

晨光自窗纱透入药局,在谢景明脸上投下交横的菱格纹,明暗交杂,将他眼底情绪潜藏。

他的眸中人洛怀珠,用手指揩了一下端砚背后的清晰划痕,捻了捻手指:“京中日日有怪事,今日倒是特别多。这残缺砚台的划痕边缘,竟还有细碎砚粉,没被磨去。”

学子皆非蠢笨之人,转念便想通了。

“这划痕莫不是新近才有,并非砚台自带?”

纨绔郎君半点不慌,冷笑道:“谁知道会不会是你们今日新弄坏了,自己却毫无察觉。若是如此,贵店着实不够谨慎,保不准这东西好坏啊。”

洛怀珠垂眸一笑,手指划过端砚细腻的背部:“那是自然有可能。不过我瞧这位郎君面生,半月以来,都未曾在太学附近见过,不知是哪里人?”

“外地人。”纨绔郎君扬起下巴,“怎么?你们京城的人,瞧不起我们外地来的人?”

洛怀珠嫣然一笑:“不敢,三娘也是外地而来,怎会有此想法。只不过我观郎君左右手皆有茧子,茧子的位置都是指根之下,以及食指、中指之间,大拇指正中也略有一层淡黄薄茧。”

纨绔郎君缩了缩自己的手:“那又如何?”

洛怀珠笑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反倒是回头朝其他学子行礼:“恕三娘冒昧,想要请前头这几位饱读诗书的郎君将常常握笔的手举到跟前来,让三娘瞧一眼可好?”

前头

几位学子,都有些脸红,不太好意思。

“此事事关三娘清白,还请出手相助。”洛怀珠又盈盈行一礼。

学子们赶紧伸出手,隔着虚空做了个托举的动作。

“洛娘子不必多礼,我等愿意帮忙。”

他们将右手举出,让洛怀珠细细看了几眼。后头瞧热闹的学子和百姓,也不由得举起自己的手,看看有什么蹊跷。

“多谢几位郎君相助,三娘明白了。”洛怀珠朝他们含笑点头,回首转身,重新看向脸色有些不太好的纨绔郎君,“我观几位郎君手中茧子,都在食指、中指、大拇指相同一侧,无名指背稍有薄茧。”

阿浮发出恍然大悟的长长“哦”声:“我知道了,读书人握笔的姿势,决定了茧子长在哪里!”

齐光瞧着自己的左手右手,眼神瞥向纨绔郎君:“这么说,这位郎君手中薄茧,倒是有些像我们练武之人会长的茧子。”

纨绔郎君脸颊一抽,色厉内荏道:“我打小喜欢练武,读书只是爹娘所迫不行?”

“哦?”洛怀珠将手中端砚交给阿浮,“这位郎君不爱读书,却愿意耗费一百五十贯买一方端砚,倒也稀奇。”

她抬脚走到那篓铜板前:“前来京城定居时,三娘也曾打听过内城东南的德道坊,那地繁华,一雕栏玉砌的宅子直要五千贯。”

“远的不说,就说福田院救济的粮食与银钱,冬日也不过米二升,钱二十。一石米七十到八十文,一石米百升,便是算那二升米两文钱。一位老者一日要花费二十二文,一年便要花费八千零三十文钱。3”

纨绔郎君眼神瞥过门外私语不息的学子,视线虚浮起来:“你说这些作甚。”

“没什么。”洛怀珠笑道,“只是好奇郎君不爱读书,都能以足够蓄养一位老人十八年多的钱买下一方砚台,到底为何。”

纨绔郎君冷笑:“我乐意不行吗?即便不爱读书,附庸风雅,买点好东西充面子不行?”

“这位郎君坦率。”洛怀珠捻起两枚钱,细细看了看,“不过远道前来,携带铜板是否不方便了些?若是遇上劫匪,就不怕不好跑?”

谁家好人会上街背一篓铜板买东西。

阿浮反应过来,怒目瞪他:“你莫不是专门搬来这么多铜板,让张伯他们数得没空注意你的小动作吧?”

“血口喷人!”纨绔郎君一拍歇息圈椅旁的桌案,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