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苗在他眼里安静燃烧。

阮郎归

傅伯廉踏着如水清凉的月色回到宅子。

家里的小兔崽子傅玉书就坐在堂前, 托着腮帮子等他回来,头一点一点的。

他快步走到对方跟前,伸手按住对方点来点去的脑袋。

亲随还有些欣慰, 心想……

下一刻, 傅伯廉面无表情把小兔崽子的脑袋,往后面一推。

傅玉书梦到自己被一只大狗熊扫了一巴掌, 坠入悬崖深渊里, 心底猛地一紧,双眼蓦然睁开, 在清凉地上打了个滚。

亲随:“……”

他什么也没想。

魂灵尚且留在梦中世界的傅玉书, 滚了两圈后,身形矫健地屈膝力气腿, 伸手撑住身形,大喝一声:“狗熊敢推我,纳命来!”

傅伯廉一口气断在半路上, 气得胸口上下起伏,四处物色棍子。

没找到,反手把亲随横刀抽出。

“侍中不可!”

他把横刀塞给亲随, 自己拿走刀鞘:“不可?有什么不可的,我今日非要打死这个不孝子不可!”

亲随松下一口气。

没事,刀鞘打不死他们小郎君。

傅玉书霎时清醒过来, 上蹿下跳躲开亲父“爱的教训”。

“父亲, ”他踩着凳子站到桌上,“你听我解释,我只是做了个梦……”

傅伯廉看着那双穿着皂靴的腿, 挥起剑鞘打过去。

练就躲避绝活的傅玉书,提起袍子跳下地, 拖动椅子拦在两人跟前,阻挡悲剧的发生。

两人左右躲闪,谁也奈何不得谁。

年纪大了,体力不支的傅伯廉,看向阻拦两人间隔的那张椅子,主要是——椅子上的手。

敏锐傅玉书,马上丢弃椅子,绕着柱子跑起来。

“父亲!爹爹!阿耶!耶耶!大人呐!”

挨个把称呼喊了个遍的他,才想起制胜手法:“我有正事寻你。六兄让我把一些东西交给你,说你需要。”

傅伯廉停下来,扶着柱子喘气:“什么正事。”

对面柱子冒出来一颗脑袋,谨慎道:“你不许打我,不然我不给你了。”

“行。”傅伯廉正了正自己的衣裳,将刀鞘搁在椅子旁边,喘气坐下歇息。

傅玉书见状,才从柱子后面绕出来贴墙跟,摸到放在角落的一叠小报,抱起来捧到他亲父跟前,弯腰奉上。

“爹爹请看。”

傅伯廉示意亲随接过,反手就把刀鞘拿起,敲了傅玉书屁股一下。

“深更半夜不睡,被你六兄抓了,罚在此地等我是不是。”

傅玉书揉着屁股跳开,嘀咕道:“全家就我蠢是吧,老天爷还真是不公平。”

怎么其他人就跟狐狸似的。

傅伯廉展开小报,挑眉看他抱着柱子的呆样:“还不快回去睡,想酉时陪我上朝啊?”

“好的,父亲。遵命,父亲。”

小兔崽子留下语气古怪的两句话,就皮痒地跑了个没影。

傅伯廉骂他都骂笑了。

他抖了抖小报,展开看了一遍,发现上头有被刀子划过的痕迹,又查看其它小报,几乎每张都有,且划痕背后,正是《崔四郎传》此名所在。

稍稍放松的神色,随着一张张小报翻阅完毕,显得越发凝重。

他揉了揉鼻根,舒缓发酸的双眼,脑子像是被震过的浆糊,一片混沌。

知道此事不会省心,但没料到会这样不省心。

过两日,小报将新的章回登出来,讲述崔四郎高居相位的第六个年头,昔日被他谋害过的那些人,无证上告,被他联合京中三司使,谋害入狱。

此时,一个大理寺的小吏无意窥破真相,却犹疑是否伸出援手。

就在小吏试探伸出脚步,却被发现踪迹的紧要关头,学子们把呼吸都屏起来了,一翻另一边: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沉迷后事如何,反复咂摸故事的学子们,忽然发现。

噫,此事怎么和楚州人上告那么类似?

于是他们奔走刨根究底,比官府都要跑得勤快深挖线索,不管大道还是小道得来的消息,都胡乱拼凑到一块,竟还原了三分之一的真相。

洛怀珠在诗社里听着张容芳打探来的消息,与阿清阿风他们的消息整合,在脑子里重新顺过一遍。

如今可谓是万事俱备,只差一把火。

沈昌过往所做一切,除去和他勾结在一处的人以外,蒙冤者家属都懵懂不知,直接的证据基本等同没有。对方还酷爱借刀杀人,利用完别人以后,反手卖给一个直而不精的官,把同谋杀掉,除去心腹大患还换来一个个人情。

简直不要太会谋划。

这样一个人,到底是太放心自己过往不会留下证据,还是有什么后手,才一直按捺不动。

洛怀珠倾向对方留有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