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经一小段路,姜悬舟牵着她进了一幢独栋别墅。别墅陷在清水湾靠海的树丛之中,面朝大海。咸湿海风吹来,刮得树叶哗啦作响。此时并非旺季,海滩无人,别墅在风声中更显僻静荒芜。

仿佛一处不受制约的法外之地。

进了别墅,姜望姝更笃定这一想法。

别墅内嵌泳池,梁嘉豪衬衫沾血,被摁压跪在池边,面孔煞白,狼狈怨怒地瞪着进来的两人,破口大骂。

“姜悬舟!你这个下贱楼凤生的儿子……你们姐弟……”

姜悬舟嗤笑,腰间别枪的打手应声踹在梁嘉豪后背,脚踩他血红的肩头,厉声警告他闭嘴。

泳池反射光斑刺眼,姜望姝不自主眯眼,侧过脸去。

看在姜悬舟眼里,刺眼,“心疼?”

望姝蹙眉,“归根究底,你怨怼我们盘查你底细,要瓦解你生意。行,不过是输赢认命,你囚禁我,教训他,然后呢?”她撂开他的手退半步,裙摆随之飞划,似在两人之间划开一道深沟。

泳池静谧,梁嘉豪痛哼显得更加分明,而她的字字铿锵,落在其间。是夫唱妇随,有其利断金的力道。

姜悬舟被甩开的手垂在腿侧,几不可查轻颤。

ang皱眉,要想开口,却看他拔腿往露天阳台走去,“然后?梁嘉豪搭好了高台,那我当然得陪他唱完这出戏,否则不是可惜。”

他懒懒坐下,摘下眼镜扔在旁边。长指随意夹烟,烟头挑起,立即有人为他点火。烟雾中,他淡漠扫来一眼,这一眼,懒倦,淡漠,幽邃。

她见过他在床上不像话的放纵,却没见过现在这样,去除眼镜后,乖顺学生气悉数泯灭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狷暴冷厉。

是这多年来,他藏在水下的真实性情。

姜望姝领教过他的变脸,今日仍是意料之外。

他抬抬手指,别墅门被拉开一道,空气对流送来孩童的笑声。

“姐姐,梁嘉豪给你准备了惊喜呢,你不想知道吗?”

池边,梁嘉豪惊慌地大喊制止。

姜望姝手心沁出细汗,拾阶而上。

她这才看见,门外角落捆着个泪痕满面的女人,而门内……她抬眸,一个至少两岁的孩童看着动画,笑声咯咯。

门内门外,简直两个世界。

她不可置信地回头,果然看见梁嘉豪面如死灰。

订婚前,他就已经有孩子了?

也就在这时,刮耳的引擎声与刹车声响在远处,乌压压人潮涌进,打头的女人怒不可遏,“姜梁两家交好,捆我儿子要挟,这是什么作风!”

梁家遗孀,梁嘉豪的母亲。

池边的梁嘉豪疯狂嚎叫,“妈妈!救我!”

声音最后折断在踹蹬中,化为声声呜咽。

梁母目眦欲裂,心疼不能自已,从姜悬舟扫到姜望姝身上,喊她的名字,“姜悬舟私生子出身,查证他母亲楼凤接客无数,你父亲求子心切,让这来历不明的下贱东西进了姜家大门,你如今当家做主,绝不能让他这样兴风作浪下去!”

望姝握拳,纷杂话语堵在胸头,一时竟难张口。

他们恐怕不知道,姜家何止被夺权瓜分,自姜树父子内乱、父亲病重求助姜悬舟,她的眼线爪牙多半被去除。被囚多日后,更是半点话事权也无。

姜悬舟却哂笑,夹烟长指屈起,有节奏地扣在扶手,“家姐你听,梁家阿姨给你出了个好大的难题,是要选择做梁家未婚妻,还是做我姜悬舟的姐姐呢?”

炎日披身,姜望姝却觉走在钢丝悬崖,冷极。

何止是难题。

他寸步不让,让她在难堪中陷得更深。

梁母啐骂她无情。

姜悬舟嫌烦,将烟头甩向梁母后迈下台阶,夺了配枪抵在梁嘉豪头顶,在梁母的厉声阻止中轻飘飘问:“只为难家姐,太不公平。我也有个选择题,请梁阿姨回答。”

他用枪口戳了戳梁嘉豪脑门,“要么,割让梁家生意,后续姜家事务皆不沾手。”梁母眼皮一跳,接着听他慢悠悠说,“要么,我摘了他这条性命,让他去地下,为他的口出不敬给我母亲赔罪。”

这个选择题根本没有做的必要,梁母毫不犹豫选择前者。ang拿出备好的协议给她签署,梁母冷汗直冒,握笔去瞧姜悬舟,只见那黑洞洞的枪口玩儿似的戳在梁嘉豪后脑勺,她手一抖,白着脸刷刷签完。

姜悬舟随手把枪扔给保镖,转身踏上台阶。

ang拿着协议,顺带将姜望姝一起请到旁边。

梁嘉豪嚎哭扑进梁母怀里,哭成个血人,被搀扶着走出别墅大门。

也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间。

一枚红点落在梁嘉豪脑后,在他正正好好出门的瞬间,噗嗤一声闷响,高大身影瞬间倒地,身下化开一滩鲜血。

梁母惊恐尖叫起来。

姜望姝心头一震,要回头看。

一只手遮住她的眼,淡淡的硝烟味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