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信白鹤知,而是如今已没有再坏的消息能对楚召淮造成影响,倒不如将希望寄托在这位太医院院使上,看看是否能医好楚召淮。

周患瞪他半晌才收回刀,沉着脸撤到一侧。

姬翊颔首道:“劳烦白院使了。”

白鹤知看了姬翊一眼,快步进去。

短短数日这位稚嫩的世子似乎长大成人,稳重到了极点。

楚召淮正坐在连榻上目不转睛看着医书,但不知为何,平日他看书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哪怕过了数年仍能记起每本书上的所有字。

今日看书却像是飞蛾撞火,无数细小的飞虫密密麻麻从字里行间衝出,将他的视线蒙住。

朦朦胧胧间,根本辨识不了字的意思。

楚召淮心想糟了。

他真的生病了。

为什么?

难道只是因为姬恂死了吗?

可姬恂逝去,他并不觉得有多悲伤,甚至呼吸、心跳都没有乱过,想来他内心深处并没有太在意姬恂。

死了就死了,就像是拂去肩上不甚在意的尘埃。

等璟王府一切安顿好,楚召淮便能去和离,之后带着银钱回到临安,把他看中的临湖宅子买下,继续背着小药箱在民间行医救人。

这便是他一直想要的未来。

楚召淮盘膝坐在那,白袍曳地,撑着额头缓了许久,终于放弃了。

他微一抬头,便撞在一隻温暖的掌心。

白鹤知坐在他对面,手缓缓抚摸楚召淮的额头,轻声道:“召淮,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楚召淮不明所以,觉得舅舅问这句话很好笑。

只是刚想反应,唇角眉眼却像是坠着重物,努力半晌也没能笑出来。

情绪抽离,感知也变得迟钝。

楚召淮一动不动任由白鹤知摆弄他,一会喂药一会又施针,嘴中还在喋喋不休,忙得团团转。

楚召淮呆愣许久,忽然问:“舅舅,要回家吗?”

白鹤知愣了愣:“你想回去?”

“嗯。”楚召淮点头,对答如流,“要尽早回去,否则赶不上外祖父的寿诞。”

白鹤知眼圈微红,抚摸他的头:“嗯,好,等你好了咱们就回家。”

楚召淮乖乖“嗯”了声,又开始坐在那发呆。

真好,能回家了。

可他心中却没有半分波动,喜悦被一层厚厚的壁相隔着,好像一滩被困在无风之处的死水。

楚召淮蜷缩在满是书香味的医书堆中,浑浑噩噩陷入沉睡。

指尖勾着的小金币倏地脱手,叮当脆响砸在坚硬的青石板上。

“锵——”

箭尖撞在金柱上,叮铃落下。

皇宫禁军守卫将太和殿团团围住,陆无疾迟到半步,持着剑冷冷对着最前方的禁军统领道:“圣上遇险,让开!”

禁军和府军前卫刀剑相向,火把燃烧衝天,将人和兵刃的影子照得摇晃如鬼影。

林统领站在台阶正上方,漠然道:“我为禁军统领,负责护卫太和殿周全,陆统领不在东宫保护太子,倒要来圣上寝殿越俎代庖,到底安得什么心思?”

“圣上病重,寝殿中需有皇储、大臣守护在侧。”陆无疾冷笑一声,“如今大公主却孤身进入大殿,且还让禁军层层护卫,我倒想反问一句,你林策又是安得什么心?!”

林策冷淡道:“自然是护圣上周全,不让心思诡谲之人有可乘之机。”

陆无疾蹙眉:“心思诡谲?你在暗指储君不成?!”

林策手一指,远处火焰衝天,几乎将漆黑天幕烧得橙红,赫然是东宫方向。

陆无疾脸色一变:“尔等竟敢谋害太子殿下?”

林策不回答。

太和殿内,姬抄秋坐在龙榻边注视着燕平帝。

血源源不断从口中涌出来,不知是毒血呕出,燕平帝罕见感觉身体一阵轻快,连意识都清晰起来。

艰难平复满是血腥味的喘息,燕平帝冷冷道:“你还未死心?”

姬抄秋难得露出个笑:“始终如一。”

“为何?”燕平帝气息平稳,已不像方才那样情绪波动巨大,只是不解地问,“朕待你不好吗?”

公主之尊,金枝玉叶,燕平帝不曾拿她和亲换取什么,连驸马也是她亲自挑选。

他自认对姬抄秋已算仁至义尽,宠爱至极,为何她却还要贪心不足,妄想皇位?

姬抄秋淡淡道:“父皇待抄秋极好,可人都是贪婪的。”

燕平帝一愣。

“权势在手,为何要放?”姬抄秋缓缓倾身,目不转睛盯着他,“就像是皇叔,人人都劝他将晋凌兵权交于父皇,远去封地做个闲散王爷碌碌无为过一生,可他肯吗?”

燕平帝手指狠狠一握。

“皇叔不肯,不光是他知晓没了兵权,父皇绝不放过他,更重要的是……”姬抄秋露出个笑,“……他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