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召淮羽睫微动。

本来觉得姬恂是在说大话,没想到连七品知县也知晓这块玉佩。

这块微凉的玉佩好像有些烫手,楚召淮不自然地咳了声,道:“我想知晓此次赈灾粮有多少,可全部分发给百姓了?”

陈知县笑容一僵。

拿着上头也畏惧的玉佩,为的只是几个刁民的赈灾粮?

本来觉得此人是个大人物,但左看右看也就是个气度长相极度出色的大夫。

若真是哪个府上的贵公子,怎么可能会在燕枝县这种小地方吃糠咽菜,还差点被洪水卷跑?

难不成是哪位大人私下养在府中的娈宠?

贵人所言,陈知县不得不从,隻好让人将其他赈灾粮全部分发出去。

楚召淮看着粮食一袋一袋往外运,无声松了口气。

这些粮食虽然不多,但至少能撑过这个月,等到水彻底退去,百姓自己便能前去其他县买粮。

楚召淮不太懂赈灾流程,不过听商陆说估摸着后面还会有赈灾银和减赋税,起码不会让人饿死。

陈知县的眼神令楚召淮浑身不自在,看着粮食彻底搬完后他也没停留,直接马不停蹄地跑了。

注视着人离开,陈知县理了理袖口,似笑非笑道:“入夜后将人给我抓来。”

县丞一惊:“大人,这可如何使得?”

“白日他是光明正大进县衙的,不少人都知晓他是带玉佩之人,自然使不得。”陈知县淡淡道,“但偷偷将人请来,就算弄死了也无人知晓。”

县丞知晓知县胆子大,修河堤、探赈灾粮这些丧良心之事全都眼睛眨都不眨地做出,可却没想到竟然敢打贵人的主意。

看县丞在那唯唯诺诺,陈知县嫌弃地“啧”了声:“我说笑罢了——下去吧。”

县丞轻轻松了口气,这才下去了。

赈灾粮彻底下来了,楚召淮看着众人扛着米袋笑意盈盈地回去,唇角轻轻一抿。

手指摩挲着那块雕刻着莲花水纹的玉佩,眼前又浮现姬恂的脸。

也不知这一年过去,他的毒是否彻底拔除了。

不过听传闻他成天在朝堂上舌战群儒阴阳怪气骂遍八方,想必身子已彻底康健了。

楚召淮笑了起来。

残破的燕枝城燃起炊烟,终于恢復了些许烟火气。

商陆已将永宁医馆收拾得差不多,草药废了大半,勉强剩了些挑挑拣拣能用。

医馆的人已去领了粮食,商陆正在那皱着眉头看。

楚召淮好奇地凑上去瞧了瞧,眉头又皱了起来。

这分发下来的粮食怎么掺着沙子,且颗颗干瘪,和糙米差不多了。

楚召淮心中一股无名火起,转身就要走。

商陆一把拽住他:“没事。”

楚召淮气得眼圈都红了,方才的高兴荡然无存:“怎么能没事,朝廷就算再没银钱,也不至于将这样的赈灾粮分发下来。”

商陆轻声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楚召淮一僵,迷茫看他。

楚召淮进了县衙一次,随后赈灾粮便全部分了下来,商陆何其聪明,自然知晓是这位白水大夫的功劳。

“那陈知县就像成了精的泥鳅。”商陆将楚召淮拽着坐在一边的小凳子上,轻声道,“赈灾粮他的确全都分发下来了,就算现在你去县衙对峙,恐怕也会被倒打一耙,说是百姓自己填的沙子。”

楚召淮哪里受过这种鸟气,坐在凳子上越想越气,猛地一蹬腿,差点将放药的簸箕给踹翻了。

商陆还是头回见到对谁都温温和和的白大夫这么孩子气的模样,无声笑了下,道:“你已经做到力所能及之事了,我们都很感激你。”

楚召淮抿唇,被这样当面感谢有些难为情,他将腿收回来,乖乖坐好:“那这米能吃吗?我还有些米,等做好了再给你送来一碗吧。”

商陆:“……”

商陆咳了声:“能吃。”

楚召淮“哦”了声,但气还没下去,耷拉着眼小声嘟囔:“姬明忱不是很喜欢杀贪官吗?怎么不把他当街砍了。”

商陆道:“什么?”

楚召淮摇头。

回家后又做了碗饭,楚召淮也没有菜,隻好撒了点盐扒拉扒拉填饱肚子。

天已彻底黑了。

楚召淮躺在榻上呼呼大睡,小指上勾着那块玉佩,眉眼安宁。

只是睡着睡着,似乎听到什么声响,楚召淮迷迷瞪瞪睁开眼睛,好像有人在院子里。

就这破院子啥也没有,贼也不稀得偷吧。

楚召淮睡眼惺忪,揉着眼睛举着灯去院中转了几圈,并未发现有什么人。

他隻当自己睡花了眼,又回去呼呼大睡。

等到屋中烛火熄灭,呼吸声均匀后,一道血溅出来的动静倏地在静谧深夜中响起。

砰的一声闷响,一个高大的身形倒在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地上,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