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孙孤临拿去温凉的手看了看,一口血红的牙印十分扎眼,他看着有些心疼。那边宋风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唉,我去瞧瞧桂兄醒了没有,不知这次咬伤的药膏,他有没有跟着带下山。”说罢,他摇摇摆摆地走向了桂鸿的屋子,在一个拐角处不见了身影。

周旺木心中乱糟糟的,也不知该要怎么说。反倒是温凉抽回了自己的手,对周旺木说道:“大哥,这邹茶年纪到底还不大,心智也不如成年人那么成熟,过几天就好了,再说穆公子也要过完年再走,等过了年了,阿茶便知道的了。”

周旺木点了点头,他看了看温凉的手,“你好好涂一下药膏,那个……巡捕的事还是我去打听吧。”

“这个……”温凉便要阻止。

周旺木打断他的话,道:“哦,没事,顺便出去散散心嘛。”

说罢,周旺木转身从回廊里走向了大门。而温凉看着周旺木离开的背影,从来不知后悔为何物的他,突然开始懊悔了起来,他在想,要是不提这事,让大家先开开心心过一个年再说,岂不是更好?

然则一旁的仲孙孤临却无端端开了口,道:“以前……温兄你,从来不会露出这番表情,莫不是你犹豫了?”

温凉听了这话,突然收敛了一下表情,道:“你又知道什么,别以为自己好像比别人聪明一般。”言罢,温凉看着自己的手掌,又看了看仲孙孤临的,只得叹了口气,“罢了,我们去找桂鸿吧。”

仲孙孤临听了点头,脸上不露山水,也跟着温凉走了。

院中空旷了下来,原本还站了好几个人,这回一下子就散了过去,人气儿也没了,很是凄凉的模样。而院子边的那间屋子里,突兀地站着一个人。

穆楚白被周旺木被进屋子的时候,便就有些醒了,他只是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却就又睡不着了,他见自己合衣睡在床上,还想了一想发生了什么事。待到来到外厅,将将准备推门而出,便听到外面温凉的话。

他该是要离开他们了。

虽说是自己同温凉的提议,可如今他当做是外人一样站在旁边听着,却不知为何,徒添了一层伤感。穆楚白的手扶在门框上,好半天没有挪下来。他呆若木鸡,直愣愣地看着门框。

这本是他的提议,是他对着温凉请求来的,这为何如今达成所愿,他却不愿意了?

穆楚白的手垂了下来。

他不想走了。

然而温凉的话都替他说了,债也替他背了,他这会儿说不走,会不会,太坏了?

搅乱了思绪,一团乱麻,乱麻下面独独留了一段心思,便是不想走,不愿走。

难得失魂

同样不想让他走的还有一个人,便是周旺木。

周旺木略有些浑浑噩噩地在大街上逛来逛去,他其实很累,他整夜未睡,就是守在穆楚白的身边。他怎么敢睡,穆楚白靠在墙边睡得香甜昏沉,倘若他再一睡,醒来看不到穆楚白在身边,他岂不是要发疯?

无端端听了温凉的话,心乱如麻。眼前的行人晃来晃去,晃得他有些昏头昏脑,更是忍不住要胡思乱想起来。到底这句要走的话是从温凉口中听来的,并没有听穆楚白听过一句,他怎么那么快能下断言,那穆楚白就真的要走?

周旺木突然握拳拍了一下手掌,他这么一想,心中竟然有些释然。他这个做老大的,平日里听习惯了温凉的话,下意识的便将他的话作为首要条件,他说什么便是什么,这回自己也没问穆公子,怎就突然定夺了。可他又突兀地转念一想,万一那穆公子自己说要走怎么办?

周旺木停下脚步想了想,穆公子从未与他开过口,若是穆公子不开口,自己也不开口,便没有人能让穆公子走了,穆公子没说走,那便是不走,待到穆公子说要走,那便想法子再留一留。虽说是有些自说自话,但却让自个儿心中畅快了一些,脚步也跟着轻快了起来。

他甚至哼起了小调,在洪州城里晃悠了大半天,也顺道打听了一些事来。下午回到宋府,竟没有遇到半个人,本想找温凉说一说他打听来的事儿,谁知上下寻不到温凉,却意外遇到了穆楚白。

周旺木略微顿了顿,侧身给穆楚白让了一条路,并没有说话。

那头穆楚白竟然不动,他略略抬眼望着周旺木,一双清澈的眼眸子里带有些奇怪的味道,似乎也是在问——你这是在避开我么。

周旺木见他如此,一时竟然干了嗓子,想要开口说一句话,却堵在了喉咙口没说出来。穆楚白瞄了他一眼,这才迈了步子,从周旺木的身前走过。清风吹起穆楚白的黑发无意间扫到了周旺木的鼻尖儿,他揉了揉被搔痒的鼻子,一阵凉风划过,望着穆楚白走过的身影,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带走了。

这一天,周旺木的心里都充斥着一句话。

“这叫什么事儿啊……”

甭管是谁去找他,都能听到他喃喃地这么说着。

是以谁都不敢上去问,就连今夜在洪州城有夜市,也没人敢上去支会周旺木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