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凉猜,临湘太守的大军会在第二日的凌晨攻城。

也正如他所说,凌晨时分,北门传来了轰鸣的巨响。

这个时候,城中百姓能跑的都跑了,跑不掉的也都缩在了自家的屋子里。没了往日的治理大街上尽是破损的财物,桌椅板凳,书本箩筐,风一吹,卷着一地纸灰,凄凉无比,像是一座死城。

第一声巨响的传来,温凉冲进穆楚白休息的屋子,被桂鸿一把拦了。

他说,“穆公子伤了额头,这两天只能躺着,让他多走一步都得吐,想逃也是累赘。”

“这什么话?”温凉瞪了一眼桂鸿,“意思是走不了?”

桂鸿连忙一摆手,“走不了,走就是要穆公子死。”

这句话一丢,温凉彻底没话说了,他忧虑地朝着里屋的大床上望去,穆楚白面朝里,正缩在被子里闷头大睡。

原本还只是以为额头上破了个伤口,没想到竟然伤到了脑子。桂鸿说,昨晚就吐了两回,决不能下地走路。

温凉焦急地啧啧两声,一回头,发觉仲孙孤临杵在门口,正望着他们。他连忙抬手,道:“仲孙兄,来的正好,看来的确是走不了。你替我做件事。”

友军来临

仲孙孤临连忙低头拱手,“请吩咐。”

“让那五十精兵,一半守在大门,一半守在后门,你与我去守侧门。”说着,温凉抬着头扇着扇子,笑道:“不管莫大人能不能挡住,也不管大哥赶不赶得及,无论如何,就算是破了城门,也不能破了这刺史府的大门。”

仲孙孤临点头,“遵命。”

言罢,两人冲出庭院,往侧门赶去。

这小半夜过得让人实在难熬,远处的巨响轰鸣贯耳,每一击像是冲击在他们的心脏上。可即便是担心,也希望能再一次听到这巨响。他们晓得,一旦这巨响结束,就怕是敌人入了城,挡也挡不住了。

只是心惊胆战了一夜,那巨响终于停了下来,甚至觉得这地面都不再颤动。躲在侧门旁树荫底下的温凉与仲孙孤临相视一眼。

他们心底都掠过一个问题,这是挡住了?还是没挡住?

没有动静,不远处的城墙根下并没有多少声响。

挡住了?

可是真的挡住了?!

天亮时分,答案揭晓。

的确有大军鱼贯而入,却不是临湘太守的。

莫封孝领着当时江德淮留在江城的士兵,严防死守在江城的北门,愣是没有被临湘太守的大军气势被镇住,反而等到了匡副将带领的奇袭部队赶到,背后偷袭,烧了临湘太守后方的粮仓,逼得临湘大军自乱阵脚。莫封孝再一声号令下,万箭齐发,临湘大军的前锋连连后退。前后夹击之下,士兵们仓皇而逃,全然不顾什么阵型。

乐遥说,穷寇莫追。莫封孝便没有大开城门。

苦熬到清晨的反击,临湘太守眼见攻城无望,丢下还在奋战的士兵一人出逃。在后方赶来的匡副将怎么会放过他?直接指派周旺木要把这太守给活捉回来,已经身在腥风血雨之中的周旺木得令,骑上一匹快马就追身而去。

就在匡副将俘虏了城墙下存活的那些被临湘太守抛弃的士兵,周旺木已经将临湘太守给活捉了回来。丢在城墙脚下,匡副将上前一脚踩在临湘太守的肩胛上,问他为什么要背叛将军,为什么要围攻江城,那些被江大将军指派驻守临湘的士兵去哪里了?

临湘太守双手被反绑着趴在地上,一连串的问题问下来他也有些晕了,抬起了头去看又低下头去,一开口又吃了一嘴灰,他连呸了几声,才说自己原本是假意对将军投降,等到将军要渡黄河,根本没机会回头再来管他的时候,就大举起兵,先攻江城,再收洪州,坐稳三城之后,自立为王。

看着他这么说,匡副将笑得前仰后合。嘲笑他区区这点兵力,这点能耐,还想学着人家在乱世中立足!

匡副将说道,“大将军缘何敢南方起义,亦非手中握有重兵,大将军得边疆另外两位将军支持,能从西调来军队做后盾。再者,大将军本就有这能力,就是起义也能得到万人响应。”他说着,脚底下的力气用得更大些,“你算什么东西?一个被朝廷抛弃的小小太守,还想学着大将军这样?不自量力!”

抬起一脚踢在了临湘太守的肩膀上,匡副将哼道,“就你这样的人品,拿没钱吃饭的穷苦老百姓来做马前卒,看情势不妙就弃兵逃跑,让你统领了三城又怎样,风光一时,迟早要被别人推翻!”

说完,匡副将突然一把抽出挂在腰间的佩刀,“你这种人留不得。”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长刀落下,鲜血飞出,染了一地红。

临湘太守抽搐了一下,再也没了动静。

周旺木默默地看完了全程,可心思早就飞走了,他就等着匡副将只说一句,“进城。”

所有人包括匡副将,都跟着莫封孝大人去了江城县衙,把那些俘虏的临湘士兵都关押进了江城大牢。而唯独周旺木一个人,骑着马赶到了刺史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