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他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

一如那晚,颜方毓从自己的衣襟中捧出一张满脸泪痕的漂亮小脸,容秋也双手捧着颜方毓的脸,将人的脑袋捧起来,面向自己。

颜方毓被迫抬起眼睫,猝不及防撞进一双赤诚眼瞳。

将将化形的小兔妖还没被红尘污浊,似一片清浅的水,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下就能望到底,其中急切与关心情真意切,毫不掩饰。

“‘唔’是什么意思?”容秋认真地看着他,“是好了一点,好了一半,还是全好了?”

颜方毓翕动了一下嘴唇,没有说出话来。

他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几乎觉得自己要被灼伤了。

神思动荡间,颜方毓的思绪飘远。

飘回雪山那头的天衍宗,又冷不丁想起某次在老家山头上跟师弟的对话。

他们二人向来以互损为乐,这仙葩更是向来诡计多端,见在颜方毓面前秀师徒恩爱非常管用,便三天两头的招他一下,似乎是觉得颜方毓这副看不爽他又干不掉他的样子十分令人得趣。

那天薛羽拎着两壶小酒半醉不醒地晃荡到颜方毓的山头,非要和他一醉解千愁。

这招式新鲜。

颜方毓扫榻相迎,倒要看看这缺德玩意儿还能玩出什么花儿来。

就着小酒,薛羽说他晚上和他师父玩了“不心动挑战”。

所谓的不心动挑战,就是两人对坐而视,如果对对方心有好感,对视一会儿便会忍不住把目光转开。

薛羽把酒盏一拍,光打雷不下雨地干嚎:“他还一直看着我,他真是个渣男!”

颜方毓冷哂:“你再作?”

彼时颜方毓觉得,所谓“爱的人会转移视线”只是他师弟的离谱捏造。

瞧个人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法会办了没有千场也有百场,百尺高台,万众瞩目,还被人少瞧了?

可此时颜方毓看着容秋的眼睛,竟然荒谬地生出一种……难于对视的感觉。

然而小兔子虽然向来温顺,这回却难得豪横。

在颜方毓才将将有侧首避他视线的意图之时,容秋便用力将颜方毓的脸庞转了回来,让人躲无可躲地看着自己。

“嗯?是哪种好呢?颜哥哥为什么不回答我的话?”他问。

小兔子在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情况下病了一场,起了两天的高热。

此时虽然已经退烧,但呼在颜方毓颊上的鼻息似还是烫的。

不过纵使这呼气再热,却也没容秋的目光灼人。

少年人有张巴掌般的小脸,便衬得一双眼睛格外大。

这双大眼睛里映过清明的飞檐流瓦,映过连绵的山川湖泊,而这一刹那,却仿佛只能装下颜方毓一个。

容秋就这么专注、认真地看着他。

一个薛羽忽然从颜方毓心头跳了出来,吱哇乱叫地大喊“他还一直看着我,他真是个渣男!”。

这种与仙葩的心思微妙重合的感觉令颜方毓猛然警醒。

他狠狠将人从心里扇走,终于将无处安放的视线落在容秋身上。

容秋看见面前人轻轻阖了下眼帘,睫毛梢像是受风的鸟羽,在他指腹边微不可查地颤动了几下。

颜方毓的声音亦是很轻:“好了如何,不好,又如何呢?”

容秋忧愁地看着他:“好傻的问题,果然还是没有好吧?我去叫笛先生来给你看看——”

说罢便风风火火地直起腰,眼见就要从颜方毓的膝头跳下去。

他抬臂一把将容秋按住,微微皱眉道:“别闹腾,晃得我头晕。”

容秋立刻僵在原地不敢动了。

面前人面容苍白,带着一股淡淡的疲惫倦意。

容秋瞪圆眼睛大气也不敢喘,仿佛觉得对方是个呼口气就能被吹破的脆弱纸娃娃。

他小心翼翼地问:“这样就头晕吗?那,我不动了还会晕吗?”

颜方毓再次模棱两可:“唔。”

容秋抓耳挠腮,实在很想问问这个“唔”又是什么意思,却担心脑袋还不太好使的老婆再回他一个傻问题。

明明还没病好,却不叫他去请大夫。

原来老婆这样几百岁的大人,也会像自己小时候一样那么不乐意瞧大夫吗?

……不过,也不会有人喜欢瞧大夫的吧?

推及己身,容秋又有点理解了。

他坐在颜方毓腿上,有点不好意思地扭了扭:“那……我帮颜哥哥揉一揉吧。”

说完,也不等回答,伸手探上对方的头顶。

他轻轻按着颜方毓的太阳穴,指尖似有似无地蹭着他的额角鬓发。

小兔子的揉按本就普通,没什么手法,亦无灵力辅助,因此便真的只是字面意义的“揉一揉”。

但他按得认真非常,两人离得这样近,呼吸都能织缠,气氛静谧间竟带着点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