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摇问完,并未等慕寒渊答。

她低头看向手腕上的金铃手串:“你之前说,我行善是因为我未曾见过人心鬼蜮,不,我见过很多,只是在那之外,我更记得我遇见过的那些人心温良。这个世间或许肮脏,黑暗,或许角落里总藏着令人厌恶的魑魅魍魉,但黑暗之外,总会有光——即便光会在夜色前逝去,我依然相信它会在黎明时归来。”

“我见过最黑暗的长夜,慕寒渊,那时我恨极了无可奈何的感觉。”

云摇抬眸,眼底湿潮却泛着决然的笑,“可是后来我想明白了——如果黑夜不会结束,那我就做斩破黑夜的那把剑。如果光不会来,那我们就撕碎这片黑暗。”

“以我手中剑,问世间事、护世间人,天不许我奈何——我偏要奈何。”

慕寒渊沉眸未语,眼底光影斑驳。

云摇并不急,只是淡淡一笑:“这才是我要传你的奈何剑法。”

“希望你慢慢学,总有一天,我相信你会懂的,”云摇抬手,将龙吟剑归入琴鞘中,“从今以后,龙吟剑归你,奈何剑归我。”

慕寒渊还未从云摇的话中回神,便被这一句唤得蓦然抬眸:“师尊是要……”

“奈何剑悬于天山之巅三百年,历尽霜寒,”云摇望向窗外,“它是时候解封、再一探这世上魑魅魍魉了。”

青山明月不曾空(二)

云摇不曾料及的是,仙门大比之日未至,慕寒渊还没出事,乌天涯那儿反而出了岔子——

入天山行宫第二日,正一早,云摇还在房内打坐,便忽然察觉一道熟悉的气息急促向院内掠来。

她未阻拦,指尖勾抬。

房门无风自开,刚要抬手叩门的丁筱便一脸焦急地惊停在了门前。

“出什么事了,一大早就这么急切。”

“师叔!您快去弟子院落看看吧,乌师兄不知怎么回事,像是行功出了岔子——快要走火入魔了!”

“?”

云摇一惊。

她脑海里不由地掠过了日前,乌天涯在那天照镜下,忽然僵停身影的一步。

云摇心里沉了下,当即起身向外:“我这就去,你去喊慕寒渊一道来。”

“是,师叔!”

——

甫一踏入弟子院落,云摇神色就变了。

庭院北侧的那间屋舍中,竟隐隐逸散着犹如黑丝般的雾气,只是又全都压制在屋舍内。

即便以她神识,若非踏入院中,也不能察。

如此修为,在弟子院落中,只可能是他了。

再耽误不得,云摇身影一闪,下一息已经出现在房中。云摇在屋内一扫,快步走向内间——

几名乾门弟子围在桌榻之间,而乌天涯面色涨红,额汗如雨地盘坐榻上,他周身气息鼓动得厉害,衣袍都跟着起落不已,灵力犹如走蛇,将他浑身灵脉撑得涨起青筋。

尤其裸在外的脖颈上,绽起的经络竟隐隐透着黑。

而这一幕落入云摇眼中,就更清晰了。

那些和黑雾人身上如出一辙、只是稍浅淡些的黑雾,腾绕在乌天涯的身周。

一时之间,她竟分辨不出它们是在向内吸纳还是向外挣脱。

“所有弟子,退居院外!”云摇清声低喝,压住了满屋的躁动争讨。

听得云摇声音,弟子们立刻回身行礼,依言向外鱼贯而出。

最后一个是何凤鸣。

云摇上前到榻旁查看乌天涯状况前,想起什么,对他嘱道:“你们守在院门外——在我出去之前,除了寒渊尊,任何人都不许放入院内。”

何凤鸣一默,还是低头抱剑:“弟子遵命。”

“……”

慕寒渊踏入屋内时,云摇正在乌天涯身后的榻上,为他调息压制。

见慕寒渊及时赶来,云摇松了口气:“安魂曲。”

“好。”

慕寒渊抬手一拂,横琴桌前,指骨搭上琴弦,一拨一挑,清泉般润人心脾的琴音便从他指间淌下。

有了慕寒渊的安魂曲为乌天涯安定神魂,镇抚气息,云摇这边的压力也骤然减缓了许多。

她松了口气,终于有旁顾之力:“众仙盟的人没拦你吗?”

“拦了。”

慕寒渊淡淡道。

“嗯?你没跟他们动手吧?”云摇本来将心一提,但见慕寒渊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她又放下了,“算了,以你的性子,想来也不会在意他们……”

话未说完,云摇却瞥见余光里,慕寒渊竟错开了她眼神,不作声垂下了清长的睫羽。

云摇:“……”

“?”

同一时刻,堵墙之隔的院落外。

望着倒了满地哼哼唧唧的众仙盟执事,几位拔剑到一半的乾门弟子目瞪口呆。

不知道谁喃喃了句:“我可是头一回见寒渊尊出手打、不对,是出琴音伤人啊……”

“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