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他也曾被吓得哇哇大哭,在睡着后疯狂地做噩梦,然后惊醒。可随着年岁渐长,他对于袁一衡的暴力已经逐渐麻木,但心里对暴力的厌恶不减反增。

他试图劝陆悠打住:“你把刀放下,我就脱。”

“现在就脱。”陆悠又逼近了一分。

这幅场景,落在外人眼里,简直就像拦路抢劫。也亏得行人稀少,才没人发现这里的异常。

袁星尧不愿与他纠缠,甚至想掉头就走。他讨厌这种强迫的口吻和行为。

可他往下一瞥,却看到陆悠其实是将手握在刀刃上的。看样子,他并没有伤人的意思,只是想拿回属于他的东西。

袁星尧一下子又心软了。虽然他也不知道对于陆悠这种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来说,一味地纵容究竟是福还是祸。

可想想他那比自己还悲惨的身世,想想他最近的遭遇,袁星尧还是让了步。

“好吧,我给你。”他低头去拉衣服拉链,不忘叮嘱陆悠:“你把刀收了,别刺到我,也别伤了你自己。”

“我还不用你教。”陆悠反驳。

然而,他们也没发现,一道身影突兀地闯进视野中,还未站定就直接挥出一记重拳,将陆悠整个人狠狠地打了出去。

“滚开!”

陆悠直觉得半边侧脸发出濒临碎裂的声响,整个人也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远,又重重砸到了地上。

“啊!”他从咽喉里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茫然地看向自己用来撑地的那只手。

握在手中的刀刃,借着坠落的力道划入他的掌心,剧烈的疼痛伴着刺目的鲜血一起涌上来,染红了他的双眼。

他握紧皮肉外翻的那只手的手腕,可血仍在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一时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

他的双手被绑在吊钩上,沈彦廷的鞭子一下一下抽过他的皮肤,倒钩像锋利的刀子一样割开血肉时,也是这样的场景。

他本以为这样的痛,他这辈子再也不用经受了的。

“你疯了,他根本没想伤我!”袁星尧一把推开突然赶到的谢牧川,想冲过去扶起倒地的陆悠,而发现自己找错人的谢牧川,也在怔愣了一瞬过后,快步越过他,朝陆悠的方向迈去。

而这时陆悠已经从疼痛中回过劲来了,他躺在血泊里,看着推搡的两人,突兀又凄然地笑了起来。

他还以为袁星尧那些话是真的呢,原来也不过是骗他而已。

兄长?亲人?他看起来很像是个傻子吗,为什么总有人用这些东西来骗他呢?

谢牧川是这样,袁星尧也是这样。

“悠悠,我没想打你,对不起……”谢牧川手足无措地去扶他,刚才积聚的力气仿佛一瞬间被抽离。

相似的年纪,相似的身形,错位的衣服,即使有那么些许的差别,在情急之下,他也根本没有发觉。

他以为是陆悠受到了威胁,才会在情急之下出手打人。却不想,是他自己亲手伤了他。

诀别

“滚开!”陆悠狠狠甩开他的手,赤红的双眸中,是如被丢回来那天一样的仇恨。

他撑着地面,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扶着栏杆往后面退去。

血沿着手掌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像一滴滴红色的泪。

可胸膛里那颗血肉做的心脏,却比掌心还痛,似乎要从中间彻底撕裂开。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相信这些人的话,像个傻子一样被他们玩弄。

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亲情、爱情、身体、尊严,他们还不满足,还想趴在他身上敲骨吸髓。

为什么偏偏是自己呢?

就因为他强占了这个身份多年,因为他不是陆笙燃的儿子,所以他就活该受这些罪吗?

可他也是人,他也会痛啊!

他的眼前渐渐模糊起来,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下。可他仍是透过迷蒙的水雾,看向不远处的那个人。

谢牧川。

是他给了自己衣食无忧的生活,却也是他逼着自己低下高贵的头颅,变成一个男妓。

是他答应永远不会抛弃自己,却也是他把自己扔在了无人的后巷。

是他说尽了甜言蜜语,却也是他在自己被沈彦廷折磨时视而不见。

陆悠真的很想再信他一次,信他表露出的那些好里,最起码有一分真心。

可现在再也不能了。

手上这道伤就是明证,彰显着自己是多么的可悲又可怜。

无论他遭受过多少伤害,他在谢牧川眼里,永远只是个可有可无的玩具。

瞧,自己不过拿刀威胁了一下袁星尧,他就紧张成这样。自己像条狗一样在沈彦廷脚下摇尾乞怜时,他有没有想过自己有多难受?

“悠悠,不要再往后走了。跟我去医院。”谢牧川看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影,心痛得快要裂开。可他每靠近一步,陆悠就后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