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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鹫山圣地,妙香国佛都。
几个汉地来的文臣武将,跟着波斯人的商队上了崇圣寺。寺里到处都是雪白岩石刻的佛像,苍翠的松柏上扎着彩绢。一阵隆隆的人声,让汉人们把心提起来了,他们惶惑地东张西望,见锥髻跰足的蛮人从四面八方涌了来,不晓得他们是在嘲笑,还是喝骂……人们的面色突然虔诚起来了,一齐跪了下去。
护送佛像的队伍缓缓越过了人群。
这些羽仪都是自罗苴子里挑选的精兵,刀尖擦得锃亮,鲜艳的虎皮和豹尾在铠甲上拂动着。黝黑的脸,英武得像歌里唱的支格阿鲁。
阿普笃慕今天纯然是乌爨人的打扮。红绫包着头,肩头披着氆氇袍子,左耳上戴着银耳环,那是象征着至高无上的太阳。他停下马,居高临下地看过来。
所有人都垂着头,默默地吟诵佛号,几个汉使木头桩子似的站着,很显眼。
“退开。”阿普笃慕用爨话命令道。浴佛日是坝子上最要紧的盛事,他没再理会这几个不速之客,从马上跳下来,径直走进了宝殿。
山寺里一下子静了。在所有人的瞩目下,阿普笃慕在铜底贴金的佛像前,跪了下来,“阿措耶钦诺。”他郑重地拜了拜,起身了,胸前挂的木头神牌一荡。那是个小孩子的玩意,但没有人敢因此嘲笑他。
阿普笃慕还很年轻,但在爨人的心里,他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国君。坝子上流传着他曾经孤身杀死论协察,使西番一蹶不振的说法。
汉使在殿外把阿普笃慕拦住了,“陛下有旨意。”
阿普笃慕瞟了一眼,其他人都不认识,这一眼是瞟向皇甫佶的,“什么旨意?”
“你该下跪。”
阿普笃慕摇摇头,抬脚就要走。
皇甫佶当即把卷轴展开,“陛下封阿普笃慕为乌爨骠信、六部大鬼主,袭云南王爵。”皇甫佶不卑不亢,“弄栋节度尹节,也有诏书。”
弄栋被爨兵占领大半年,皇帝这是捏着鼻子认了。阿普笃慕脸上没什么笑容,也没接卷轴,显得很敷衍,“知道了!”
相比其他人的义愤填膺,皇甫佶就有耐心多了,“别急呀,”他打量着阿普笃慕,带了点玩味和揶揄,“陛下嫡亲的妹妹弘昌公主,曾在乌爨长大,和云南王府也颇有渊源,陛下依照当初两国的盟誓,愿把公主许婚给你,阿普笃慕,你还不谢恩吗?”
阿普笃慕桀骜的眉毛拧起来了。害死阿苏的女人?这简直就是个笑话!
皇甫佶好整以暇,把卷轴往前递了递。
“我来看看。”有个声音笑着说。
在骠信的羽仪跟前,没人敢这样放肆。来人是一群施浪家的阿米子,她们下了碧鸡山,来崇圣寺拜佛。绣花短衫百褶裙,头帕上坠着银叶子,皇甫佶疑惑起来。曾经在云南王府的塔楼上,他一眼就认出了年幼的段遗南,现在的阿姹,却早没有当初的影子了。
阿姹腰上也挂着针筒,别着铜匕首,一张脸鲜艳得像索玛花。这么看来,她跟阿普笃慕好像天生的一对。
卷轴抢了过去,阿姹扫了一眼,脸色唰的变了,一刀把卷轴劈成两半,抛在地上。“阿普笃慕要娶的是我,这是施浪和各罗苏家的约定,弘昌公主是什么东西?”她抬起下颌冷笑,不看阿普。
皇甫佶沉默,其余的汉官却看不下去了,“这是圣旨,你好大胆!”
阿姹奇道:“这是皇帝的旨意,还是蜀王的旨意?”
“圣旨,当然是陛下的旨意。”
阿姹咯咯笑起来,“我以为剑川以南的事,都是蜀王说了算。”汉官们脸色难看极了,阿姹看着皇甫佶,嘲讽地说:“别人都说,陛下宠爱蜀王,对蜀王言听计从,简直就是蜀王的傀儡。”
皇甫佶平静地说:“不可非议陛下和蜀王。“
阿姹有恃无恐,“你是怕皇帝听见,还是蜀王听见?”她把匕首收起来,那动作很灵活,想必杀人也是会的。
皇甫佶低头,把劈成两截的卷轴拾起来,刚一起身,见羽仪卫们把刀尖亮出来了,几个汉官成了引颈待戮的羊羔。皇甫佶正色道:“阿普笃慕,你要违背盟誓吗?”
阿普笃慕道:“皇甫佶,我跟阿姹说过,如果传旨的汉人敢进坝子,我一定杀了他。”他那种威严的样子,让沦为俘虏的几个人哆嗦起来,阿普笃慕却一笑,把阿姹的手紧紧拉住了,然后挑衅地看着皇甫佶,“不过我改主意了。在长安的碧鸡山,我没杀你,今天我也不杀你。我在泸水等你。”
皇甫佶转身就走。
一行人匆匆下山,快马加鞭地离开了太和城。出了龙首关,见后头没有追兵,大家才稍微放下心。日暮时,见山里起了岚气,有人小心地用布巾蒙了面,忧心忡忡地说:“蛮人贪得无厌,得寸进尺,恐怕弄栋之后,还有剑川百姓要遭难。”
皇甫佶挽了马缰,琢磨着阿普笃慕的话。
有路人携儿带女,从山道里钻出来了,这里汉蛮杂居,都穿着短褐麻鞋,也分不清敌我。皇甫佶起先没留意,过了一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