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明眼睛猛然睁开,朝暗卫挥手。

暗卫这才将刀挪开,退隐黑暗。

洛怀珠揉着有些疼的额角道:“调兵?”

唐匡民要是知道了,不得疯掉。

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一个大长公主就将兵马给调动了。

要是对方一个“谋逆”的大帽子扣下来,躲都没有地方可以躲。

“母亲说,大乾的江山,不能落入靺鞨手中,更加不可能割让半分,要是唐匡民不能退靺鞨,她便来退,届时是生是死,随对方处置。”

云舒说这句话时,语气很平和,显然她也同意这样的做法。

“驸马没有劝阻大长公主吗?”谢景明额角也有些疼了。

若是连驸马都劝不动,那不会再有人能劝动平阳大长公主别轻举妄动。

“事态紧急,管不了了。”云舒重新将横刀拿回手中,挤到洛怀珠旁边,“京中精锐军队不少,可能扛得住的将军,并没有多少个。唐匡民之前夺位,依仗的便是他自己当时充当禁卫军都指挥使一职,因而对武将排斥显然。”

有能耐的几位将军,不知道坐了多少年冷板凳。

更多跟随先帝征战的将军,早已经告老还乡,老得提不动刀了,新的将领可以说根本就没有。

近些年唯一突出的,可能就是摘下了武状元的云舒。

可他忌惮有实权封地的公主府,正打算一点点收回对方手中所有的权力,又怎么可能会给云舒上阵的机会。

这些道理,洛怀珠和谢景明都明白。

两人一时无话。

云舒比他们要乐观一些:“不必多想,大乾是我们唐家的天下,为它洒热血,是我们唐家人应当做的事情。”

谢景明捏了捏鼻根:“滇军多少人可用?”

滇军主为边防,若是全数调动,西南也危险。

“六万。可只有五千精兵。”云舒对此了如指掌,“滇军本来便只有十万余,这已是能调动最多的数目。”

洛怀珠敲着案几:“军饷够不够?”

云舒摸鼻子:“不够,估摸着要过粮仓时,得去借一借。”

洛怀珠与谢景明:“……”

好一个“借”。

“你们也不用这么失望。”云舒后知后觉有些理亏,“只是留了后手罢了,说不准京中十万精锐一出,靺鞨就被吓得滚回老家去,根本用不着我们。”

那样最好,就算他们公主府落罪了,起码大乾江山保住了。

洛怀珠并不想打击士气,然而想到唐匡民的性子,再想想如今朝堂上的风气,总是有些不安。

“若是首战告败,大长公主打算做什么?”谢景明抬起眼眸看着云舒,想要一个答案。

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了想法。

云舒避开他的眼神,并不看他:“若是首战告败,自然是要滇军出兵,将靺鞨赶走。”

谢景明还想说些什么,可长武来报。

“侍郎,宫中来人,说陛下急召。”

来了。

三人顾不得多说其他话。

谢景明起身,将衣摆收拾好时,对云舒说了句:“谨慎行事。”便大步离开,往宫里去。

洛怀珠自己盛了一碗姜枣茶,捧着慢慢喝。

接下来要忙疯,她先偷得一碗茶的功夫,歇口气再回去。

水雾自碗里袅袅升起,模糊了小娘子的面容。

宫中文德殿。

薄薄的烟雾自鸭嘴冒出,弥漫开来,笼罩上唐匡民阴沉的脸色。

窗外天色依旧不明朗,乌云压顶,风低气闷,连黄叶都没有了四处滚走的活力。

谢景明将紫袍提起,抬脚踏进文德门时,百官已陆续到齐,候在殿外,等候傅侍中押班入殿。

他们不敢殿门前窃窃私语,唯恐在微妙的气氛中,触发到唐匡民的哪一根弦,回响起一阵阵令人牙碜的铁丝刮磨瓷器之音。

饶是如此,他们还是没能忍住眼神转动,企图在谁的脸上找到一点因由。

也有心知肚明的老狐狸,怀揣着一颗见机行事的心,静默思索着待会儿的回话。

青年一身紫袍,站在天地人群之间,犹如树下一块石头,屹然不动。

没一阵,殿头官便吆喝着,紧急召开的朝会终于开始。

天子高居庙堂,审视着底下一群只能瞧见黑脑袋的臣子,似乎期盼从那一颗颗圆滚滚的脑袋上,看出个一二三来。

他方才在垂拱殿收到信报,已气得将御案都推翻了,挥剑将殿内一应物件斩得稀烂。

若非如此,此刻也不能死死掐住手心,掐出血来保住表情上的冷静,端坐在龙椅中维持一国之主的风范。

他的声音冷肃,如初雪湖面上的薄冰,一砸就能破掉平静的镜面。

“边关传来信报,靺鞨三部出动,围困我安东都护府与营州。”

“诸卿以为,该当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