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汤蹈火、粉身碎骨的人太多,真心俯拾皆是,就变得不那么稀罕了。

可他确实长得太好了,烛火微光在他眼底殷殷一转,便是星湖千顷,春色万里,纵然有人心如冰封,也能教他这一个眼神看得涣然冰释。

她眼帘微垂,将这几句话在心头转了几转,重又抬起眼睛,似笑非笑地重复着他的话:“任我驱策,惟命是从?”

李存礼不答反问:“殿下是在怀疑存礼么?”

李云昭笑道:“不是。只是你信誓旦旦的模样,同你二哥真有几分相似呢。”

她觉得自己确实贪心,见一个爱一个,清贵高华的她喜欢,笑语风流的她喜欢,淡泊沉静的她喜欢。

眼前这一个呢,她好像也有些喜欢呢。

李存礼幽幽叹道:“若是我能多像二哥几分,殿下会更满意么?”

若能博得她的欢心,这点牺牲算得了什么。

李云昭音调一滞:“……倒也不必。”她笑眯眯地肩头抵着肩头将他压在墙边,双手轻飘飘地捧住他的脸,像一片轻盈的雪花拂过心尖。她端详片刻,浅笑道:“现在这样,我就很喜欢。”

李存礼气息一丝不乱,只耳边沁出一片淡红。

“咳咳咳……”降臣睁开眼,朝着李云昭一挑眉毛,一点没有搅局者的尴尬。

“啊……婉儿姐姐好了么?”李云昭也算是历练出来了,语气悠然,丝毫不慌。

降臣提起地上的灯笼正对着那座滴血观音像,她一催动掌力,火焰中分出一道细细的绿火,似一条绿色长蛇横卧空际,慢慢向观音像游去。那观音像下本就盘踞着不少尸油,着体便燃,一时焦臭四溢,观音像的下半张脸也被火苗燎烤得微黑。

观音似乎仍是悲悯含笑,但总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降臣慢慢道:“小姑姑去洛阳前,吩咐我了一件事。她不想我告诉你,但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她让我杀死李星云。昭昭,你怎么看呢?”

李云昭愕然道:“阿姐?怎会?”她瞥了一眼侧耳倾听的李存礼。若说刺史府中谁对李星云的生死最为冷漠,那必然是他了。

“为什么不会呢?”降臣想起自己从前接触过的李唐宗室,笑道:“她固然是她们家族中最为重情义的那一批人之一,但说她一点不懂宗亲之间的倾轧,那就太小看她了。不过可不要因此觉得她心狠手辣,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

“我救治李星云,仅仅为了报答袁天罡的恩情,我可没答应照顾他一生一世。依我来看,我是赞同小姑姑看法的。你对他如何厚待不必多言,单是数次救他于水火之中便是他今生还不完的恩情。可他呢,他撇开情深意重的爱侣,撇开青梅竹马的师妹,和好兄弟纸上谈兵,越俎代庖,置你个人安危于不顾……焉知来日他还能做出什么事来。今日他如何对付李嗣源,来日就将如何待你!”

李云昭沉默片刻:“我并非觉得阿姐心狠手辣……我担心对不住雪儿,又有些可怜李星云。”

降臣淡淡道:“可怜么?难道不是历来如此么?周静帝、隋恭帝、本朝废帝被“禅让”,被“暴死”,也很可怜哪。他们相较于如今的李星云年幼太多,不具备复位的能力,他们的继任者仍然心怀顾忌,暗中加害。是隋文帝、本朝高祖、李……哼,李隆基容不下一个垂髫童子么?不是的,只是斩草不除根,难免后患无穷。芝兰当道,不得不除,何况那只是一株小小的野草呢?”

“真正的王者,不必忠于任何人。他对你颐指气使,那是因为他心里还端着天子身份,把你当他的臣子。你的野心,你的坚持,他没有尊重。”

李存礼在一旁唯恐天下不乱地推波助澜,“若是岐王殿下觉得不便出手,存礼愿代殿下行此万难之事。”

李云昭扶额道:“这些事我都明白……偏偏我是世上第一等贪婪自傲之人,说什么都想滴水不漏,做什么都想顾全万方,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举起屠刀。婉儿姐姐,你说我不自量力也好,贪心不足也罢,这便是我的本心。”听过李星云的计划,她不能不为此寒心,但若真要她痛下杀手,又放不下阿姐和雪儿的面子。

“好啊。”出乎意料的是,降臣突然退了一步,“傻姑娘,你真的觉得小姑姑会让你这样为难么?不过李星云……我们不会放过他。”

李云昭心中一轻,哑然失笑道:“原是婉儿姐姐逗我呢。我是不想杀他,但也不能再给他机会出来……兴风作浪了。”

她每个字都很轻,细细品味却暗含某种不可捉摸的冷意。

一边是帝王心术,一边是本心良善,她只好折中来看。

人的性情是喜欢调和的,折中的。譬如说请求废掉李星云,她是一定会犹豫的,但如果说要杀死李星云,她就会通情达理地表示我们谈谈前一项。

降臣捻了捻手中的灯笼,轻快道:“李唐皇室子女多患风疾,你是知道的,这种病连当年的药王孙思邈也束手无策。头痛眩晕、步履不稳是轻微症状,抽搐痉挛、半身瘫痪是常有的事。我给李星云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