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醒言定定地看着他,瞳仁显出极浓烈的墨色,“你去吧。”

褚晏清在影院的男卫寻到了白忍冬。对方正对着镜面虐待发炎的耳洞,将耳钉拔出来又刺进去,几滴鲜血顺着耳垂流到脖颈。

褚晏清夺过那只金属耳钉,抛进堆满污秽的垃圾桶里,“你应该去和导演打个招呼,这是最基本的礼貌。”

白忍冬幽幽道:“我不想去打招呼。你是我什么人哪,少来命令我。”

“你搞清楚,影院是公共场合,外边还堆满了你的粉丝和媒体。你当还在互助会吗,你想怎样就怎样?”

血迹沾在袖口间,白忍冬抬手擦拭,显出腕间几道狰狞的疤痕,“我没有想怎样。不就是让你在程老师面前难堪了?我知道他是谁了,他就是你那念念不忘的前男友。”

褚晏清避开对方映在镜中的凝视,“我也告诉过你,漂亮的皮囊才是硬通货,别往身上留疤。你如果办不到,就别做出人头地的梦了,回去演你的话剧。”

“是的,你的‘办法’都不会留疤,你真厉害褚晏清。”白忍冬低声而含糊地叫了他的名字,仿佛在念咒,“你总是自以为谨慎又自省,好像你可以比其他患者更正常似的。其实你只是特别的虚伪,你一点也不正常。”

白炽灯光照太过刺眼,而间歇的频闪时又如黑色飞蝇入侵,光也因此变得污浊了。褚晏清再度开始头痛,疼痛呈现螺旋状,往脑海深处刺去,眼前随之阵阵晕眩起来。他必须找到一处稳定的支撑,比如回到程醒言身边去。可白忍冬还在继续纠缠:

“你连我都不如,好歹我的痛苦是实实在在的。你呢?你有什么可痛苦的?你凭什么得病?”

褚晏清觉得可笑:“我怎么没有痛苦?我的痛苦就是至今没能挣到一个亿。”

“你什么时候缺过钱?只要电影能上映,你哪次不是轻轻松松分到钱,大不了还能问你父母要呢。你也不缺乐意伺候你的人,就连被你气跑的前任也会回到你身边,心甘情愿给你继续当奴才。你怎么敢得病的?”

“绕来绕去你还是想免费请我干/你。”如果讲道理派不上用场,褚晏清也不介意当无耻混蛋,“那就给我钱,约会一天五万块,包月九折。上/床是另外的价钱。”

白忍冬低垂着肩膀,发出几声痨病咳嗽似的笑,令人骇然,“既然你这么着急想滚,那你就滚吧。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了。”

褚晏清如释重负,飞也般离开了男卫。昏涨中,他想起自己答应程醒言买水,于是掉头往影院大厅走去。

许是他耽误太久了,程醒言就在大厅的售票处等他,身边是盛着炸爆米花和薯角的玻璃柜,半边面孔覆盖于暖光之下,看起来也像某种幸福到罪恶的甜食。程醒言问:“水呢?”

褚晏清难得心虚一次:“刚去接电话了,没来得及。”

程醒言只笑了笑,没拆穿他,“反正电影已经开场了,倒是不着急,顺便买桶爆米花再进去吧。”

褚晏清敏锐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停在原地没动。直到白忍冬从走廊尽头穿来,面上全是水渍,发尾到肩侧都湿透了,水鬼似的。

褚晏清心头骤然紧缩。他想,也许他天生就配和这群鬼怪们待在一起。鬼怪们声势浩大,不仅有白忍冬,还有他父亲、舅舅、随时可能复发的病症等等。即便他短暂挣脱了,它们也总有一天会将他拖回泥沼里。

“小心一点,程老师。”白忍冬径直走向程醒言。

程醒言照惯例开始装傻:“怎么了?这家影院的爆米花不好吃?”

“有心理障碍的人控制不了情绪,本身也最爱找共同感。”白忍冬侃侃道,“如果哪天缠上正常人了,那也是把你当好用的垃圾桶,方便随时发泄而已。至于做垃圾桶的人,换成谁都一样。”

程醒言锁紧眉头,“你在说你自己?”

白忍冬不依不饶的:“你知道我在说谁。”

褚晏清用力压了压太阳穴,上前拽住程醒言的手腕:“你要买爆米花是吗?那就要一个大份,买完快点进去吧。”

“我哪知道你在说谁,我根本不认识你嘴里这种人。我需要你来提醒我吗?”程醒言继而道,“不过你说的现象应该也存在,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建议你把刚才的劝告打印下来贴到床头,提醒自己不要变成这种精神病。”

白忍冬显出自讨没趣的神情,终于默然。

程醒言回握住褚晏清,“不吃了,我们换家影院吧。我知道这片子水平很一般,导演自作多情的成分居多,也不管观众看不看得懂,干脆我们别看了。”——

“我想要你帮我换衣服。”褚晏清刚进客厅,便将下颚抵上程醒言的肩头,向他腻歪道。

“你什么时候当上皇帝的?”

程醒言言行不太一致,先卸下了褚晏清的领带,缠绕在腕间。褚晏清仍执著占据着他的肩头,两人没能保持平衡,一并跌在了沙发里。

沙发空间有限。程醒言倚在其中一侧,褚晏清宁愿不怎么舒适地蜷起腿,也要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