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习结束,梁昳放下竹笛,指一指他脚边的另一个包,问:“今天又客串?”

“对呀,”高哥哈哈笑,收起竹笛,“合排嘛,才能显出我的江湖地位。”

梁昳早习惯了他的自恋,笑一笑,坐下靠在椅背上休息。

不一会儿,人差不多齐了,指挥老师也到了,大家闲聊几句,开始对音合排。乐团排练的本质就是一次又一次的练习,只是人多,不像自己单独练习时那般枯燥无趣,大家分工合作又相互配合,一遍又一遍将乐曲中的缺修复,最终才得以完整呈现。

排练结束时,弹拨组的古筝碰碰过来找梁昳一起吃晚饭。

“走嘛,好久没聚了。”碰碰拉着梁昳的手,晃了晃。

“巡演回来不是才聚了?昨天刚休完假,今天第一天上班,哪里有很久!”梁昳任由她撒娇,不过还是戳破了她的“谎言”。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不行吗?”碰碰点开手机,给她看自己收藏的新店,“就在乐团旁边,刚开的一家烤肉店,我还抢到了他们家开业派发的优惠券。”

梁昳收好笛子,打趣她:“所以到底是想尝新店还是舍不得优惠券呀?”

“五折啊,不吃就错过一个亿了。”碰碰划拉着页面,给她看诱人的食材,“走嘛走嘛!”

“去哪儿?”弓弦组的二胡林之源路过,饶有兴致地看向她俩,“加我一个呗。”

碰碰是活泼性子,喜欢人多热闹,闻言立马问他:“烤肉 aa ,去不去?”

“去,走呗!”林之源即刻加入。

“去吧去吧!”碰碰抱住梁昳,继续游说,“我们三个可以多尝一些菜,人少了想吃都没肚皮。”

“怎么是你们三个呢?”高哥在旁边插话,“我站旁边半天了,不算上吗?”

“你也去?”碰碰完全没把高哥考虑在内。

梁昳也一脸惊讶:“你不回家陪孩子吗?”

“老王子”的“老”字虽说是戏谑,可相较于乐团更多的年轻人来说,高哥确实年纪大一些。前年,高哥的太太生下一个男孩,高哥从一个下班后呼朋唤友的大哥一跃成长为尽职负责的奶爸,渐渐远离了聚餐小分队。

今天破天荒要求加入,算是自己给自己放个假。

“换下来的尿不湿没有马上扔,兑奶粉的水比平常烫了一点,孩子平常十五分钟的澡被我洗成四十五分钟,洗了碗没有把下水口滤网里的厨余残渣收拾干净,忘了把衣服从烘干机里取出来……”高哥坐在烤肉店的小隔间里,一件一件地列举自己休假几天被家人诟病的行为。

也许是开业大酬宾的缘故,小小的烤肉店坐满了人。鼎沸人声里,碰碰问出了大家共同的疑惑:“听起来都是很小的事情,你为什么做不到呢?”

“我……”高哥愁云惨淡地喝着烧酒,原以为他们三个会跟他统一战线吐槽一下,最不济也能安慰安慰他,没想到瞬间有种被人狙中靶心的感觉,“就是因为事情很小,我觉得没必要较真儿啊。”

“可是,随手把脏了的尿不湿扔掉很简单啊,就跟我们把用过的纸团扔进垃圾篓一样。还有,收拾厨房的时候顺手把水槽清理干净,这不是基本操作吗?”碰碰是乐团年纪最小的,平时有父母照顾,几乎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就连她也懂得做家务的基本法则。

“男人习惯性享受家庭给予的现成福利,忽视了背后需要家庭成员付出的辛劳,以至于轮到自己上阵时,看起来全是‘小事’,也会被自己搞砸。”梁昳不留情面地指出高哥的问题,在高哥试图开口辩解前,她补充道,“或者,你不承认自己搞砸了。”

“我……”高哥好像失去了最佳的辩白时机,但他绝不放弃为自己解释的权利,“事实上,过一会儿扔尿不湿、等泡奶的水凉一凉再喝、多洗几分钟的澡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高哥……”碰碰无语道,“我很怀疑你之前下班回家陪孩子都做了什么?不会就只是陪孩子吧?”

梁昳很不给面子地笑出声来。

一直闷头服务大家的林之源也没忍住,只是他难免有几分同为男人的立场,不好笑得太明显,借为大家分烤好的肉片来掩饰。

高哥叹一口气:“平常有丈母娘帮忙,我在家其实没什么活儿干,只需要陪孩子玩一玩。前几天丈母娘有事回了老家,我休假在家才知道,家务啊永远干不完。没个人帮忙,自己想懒一懒,且等着挨骂吧。”

碰碰完全不觉得高哥值得同情,要他认清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即使不顺心也可以甩掉家庭,扯个工作或者应酬的借口,像现在这样出来吃肉喝酒。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我还不能熬出头吗?”高哥卖惨。

“看来丈母娘今天回家了。”梁昳笑着帮他总结。

“真的!”高哥高兴得端起酒杯,“来,干一杯。”

碰碰刚咽下一口肉,还没反应过来风为何突然转了向,愣头愣脑地端起酒杯,问:“干杯的由头是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