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死,这就是你还给沈家的恩吗!”

阿玉奇大马金刀坐在正席上,摇着折扇嘲讽:“我可没有这样说,也没有觉得你会选沈老爷。”

说完,折扇唰的一声合上,大厅里站着的侍卫整齐划一拔出长刀。

“我要看的是沈照渡这个杀人如麻的恶魔惨死在心上人手中!”

天空乌云密布,却没有掀起任何一丝丝风,时常在庭院里啼叫的鸟儿此刻也歇了声,只剩杀气波谲云诡。

“娘娘,你已无忠君的美名,别连挚亲也丢弃了。”

沈霓没有理睬,挥开挡在身前的长刀,径直走向落拓的沈照渡。

不知经历了多少日晒雨淋,他身上脸上沾满尘土血污,看她走来时满眼的欢欣期待,像极了在泥淖里打滚后还要讨赏的调皮小狗。

“初次到我家你就这副打扮?进门前也不知道收拾收拾。”她拿出丝帕替他擦去脸上还算新鲜的血迹,“脏兮兮的,教人怎么亲得下去。”

沈照渡弯下腰闭上眼睛任她擦:“那你擦干净点,这辈子最后一个吻可不能随便。”

沈霓这个时候走向他,答案一切都清晰明了。

他不恨沈霓选择了他,因为这也是他的选择。

哪怕死,他也不会让沈霓落得一个弃父弃家的骂名。

“你就没有想过不回来吗?”沈照渡的笑容越灿烂,沈霓的心就越难过,咬唇强忍泪水,“你不回来,我也未必会死。”

百密有一疏,沈正荣迟早有一天会察觉家书的不妥,沈照渡也可以秘密送信给萧鸾,让他出兵捉拿阿玉奇。

但他自投罗网般来到这里,是必死无疑。

谁亏欠谁已经算不清了,或者说他们二人间到底存不存在亏欠也无法争辩。

“没有。”他回答得毫不犹豫,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不忍错过一秒,“我不想给你怨恨的机会,也舍不得你我之间再有芥蒂。”

他的人就要由他来保护,哪怕代价是死亡。

白瓷杯里的酒在震荡,沈照渡上前一步捧起她的脸吻上去。

没有情欲,只有不易察觉的眷恋。

“喂我喝吧。”他抵住沈霓的额头,再一次吻住她颤抖的嘴唇,急切地想要留住什么,“就算没有这杯毒酒,萧鸾也不会放过我,还不如由你来送我最后一程。”

咸涩的味道在唇齿间散开,沈照渡吞咽下那些温热的泪珠,用粗糙的手抹去她不断涌出的泪水,最后一次安抚地吮吸她的唇珠。

“死在你的手上,才是我这辈子最崇高的志向。”

他松开轻咬在沈霓唇上的牙齿,退后一步,拉开亲密无间的距离。

视死如归。

被擦干的泪痕又淌了一脸,沈霓迟迟不肯动,不肯拿起托盘上的酒杯。

被绑着的沈正荣突然站起身奋力反抗起来:“敏敏,让阿爹喝吧!阿爹老了,没几年可活了,你们不一样,不要……”

“沈霓!”沈照渡沉声打断沈正荣的叫喊,然后继续看向沈霓,“是需要我弯腰吗?”

沈霓用指腹擦干脸上的泪痕摇头,带着一层湿意拿起那只小小的酒杯:“你们都不用喝。”

她看向“载阳凝瑞”牌匾下的阿玉奇,对上他微微眯起的眼睛,红唇弯弯,嫣然一笑:“我来喝。”

说完,在一片脸色俱变之中,沈霓将杯子放到唇边,抬袖挡在面前,头往后一仰。

“沈霓——”

“敏敏!”

在两声撕心裂肺的呼喊下,沈霓平静垂下大袖,捏着杯子的手朝阿玉奇一掷,白瓷应声而碎,却无一滴酒液撒出。

她眼中闪烁着狂妄的光,睥睨着座上的人:“阿玉奇,你只能做沈照渡的手下败将。”

--------------------

四十三

药效上来得很快,沈霓放完狠话,呼吸顿时变得急促起来,像有一只无形的手用二指圈住她细窄的咽喉——三指,四指,直到整只手将她的脖子掐住。

“唔——”

这种窒息感排山倒海而来,根本不给她任何反应和准备。

那只凶狠的手似乎有无限大,不仅能扼断她的咽喉,还能用力挤压她的肺脏,在她的胸口压上一座看不见顶峰的巨峰,要她立刻断气窒息。

“沈霓!”

沈照渡慌乱地抱住猛地往前跌倒的她。

在浓烈的胭脂也掩盖不了她此刻的苍白,她眼睛瞪得大大的,呼吸急促而用力。

用力吸气,用力抵抗着药效的折磨。

“我立刻带你出去,去找大夫,你忍耐一下!”他大吼着,手忙脚乱地将沈霓打横抱起,不顾刀光剑影相向,抬腿发狠地踹向握刀拦路的人,“滚开!”

长刀铿锵落地,男人被一脚踹飞,连续撞到后面好几个手足。

沈照渡目眦尽裂,看着挡在四周的人,像穷途末路的野兽,随时准备将捕猎者咬断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