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的滁州热闹而又嘈杂,侍卫们带着刘家寡妇母子,自去客栈安顿车马,老爷子和朱允熥带人在街边优哉游哉的闲逛。

此地繁华与京师不可同日而语,但却胜在热闹二字。满街上的铺子和商贩,好似赶大集一般,叫卖声此起彼伏讨价还价之声不绝于耳。

“皇爷爷!”朱允熥小声对老爷子说道,“那边有个酒家看着不错,咱们那边坐坐?”

老爷子伸长脖子瞅瞅那边,微微摇头,“饭馆子有什么意思?没劲!”说着,目光落在集市中,一处围得水泄不通的地方笑道,“那不错!”

朱允熥定睛看去,却是个卖面条的摊子。

摊子不大,只有几张凳子和矮桌儿,可周围的食客却不少,人多了凳子不够用,有人干脆就是捧着脑袋大的碗蹲在地上,大口的吸溜着手里的面条。

灶台边的面案上站着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大手恶狠狠的揉搓着手里的面条,然后用力抻几下,就变成细长的面条,扔进开水锅里。

腰肢好似水桶似的老板娘,煮好的面捞出来从旁边的大号锅里捞几勺浓油赤酱的卤子,再配头糖蒜交给食客。

“就这吧!”老爷子笑着拍板。

朱允熥却有些犹豫,那抻面的汉子,手指甲里都是淤泥,而且闹市之中满是灰尘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老爷子似看出他心中所想,笑道,“出了宫咱爷俩就是庄稼人,哪那么多事儿,走!”

朱允熥跟上老爷子,递给旁边李景隆一个眼神。

后者直接窜了过去,瞅瞅摊子周围实在是没有空着的地方,又猛的窜到边上的茶水摊子,信手抽过来桌椅板凳。

“哎,你拿我凳子干啥?”人家卖茶水的自然不答应。

咣的一声,几枚铜钱扔在了桌子上,滴溜溜打转。

顿时,茶水摊的老板眉开眼笑,“这位爷,您喝茶吗?”

“桌椅借来使使,凉茶给送几壶过来!”

李景隆说了一声,然后用袖子把油渍麻花的桌子面擦干净,笑着对走来的老爷子说道,“老爷子,您慢着点,这边是风口凉快!”

“行,这挺好!”老爷子笑笑坐下,对面摊喊道,“掌柜的,面条按人头上!”

“好嘞!”老板娘答应一声,脆生生的回道,“老人家要什么卤儿?有茄子肉丁,黄豆肉酱,还有青瓜鸡蛋虾皮,还有炝锅热汤烂肉”

“热汤烂肉面!”老爷子再次拍板。

“大冷天的吃这个热乎!”李景隆开口笑笑,随后忽然笑不出来了。

一张桌子,四个板凳,人家爷俩坐了俩,郭英曹震各坐了一个,他坐哪啊?

正好,身后有一人站起身,去灶台那边加卤子。

李景隆趁人不注意直接抽过来坐屁股底下,等那人回来捧着碗四处张望,嘴里骂道,“哪个杀千刀的把老子凳子拿走了?王八操的!”

这等市井地方吃饭的都是粗汉,张口自然不会是什么好话。

可李景隆就乐呵呵的好似没听到一样,那汉子转了几圈悻悻的转身。

但下一秒,他脚底下突然出现一只腿。

扑通一声,边走边低头吃面的汉子,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哈哈哈!”周围一顿爆笑。

李景隆收回绊人的腿,嘴里啧啧道,“这位老兄怎么不小心点儿?”

“我的面条!”那汉子起身,看着满地的面条脸上都是惋惜。

老爷子瞪了一眼李景隆,“那后生,你去加碗面,算老汉咱的头上!”

“我好好的一碗面啊!”那汉子哭丧着脸起身,也不知道听没听到老爷子的话,把地上的面条扒拉到碗里,然后走到摊子的水桶边上,用里面的清水把沾满了泥沙的面条洗干净,又要了勺卤子,蹲在边上大口的吃了起来,眼睛气鼓鼓的瞪着李景隆。

“看着没!”老爷子唬着脸,“老百姓过日子,半点粮食都不敢糟蹋!”说着,看向李景隆,“你胡闹呢!”

“老爷子教训的是,小的有错!”李景隆赶紧起身,对那汉子道,“是我刚才不小心绊了你,给你赔不是了。”说完,从袖子中掏出一把铜钱来塞过去,“拿着,晚上回去给家里买点酒肉!”

殊不知,那汉子却没接,反而横眉立眼的,“你狗日的有钱了不起?信不信老子一碗面扣你脑袋上?”

旋即又看看李景隆手里的铜钱,猛的一把抓过,“搁老子以前的脾气,打出你苦胆来!”随后把一碗面条吞下肚子,扬长而去。

“哈哈哈!”老爷子在旁大笑。

朱允熥看李景隆满是窘迫,笑道,“你去踅摸踅摸,周围哪有卖狗肉的,老爷子想这一口了!”

李景隆不敢怠慢,赶紧去了。

“四哥,看着没,他身上还是有钱!”曹震嘟囔一句。

郭英点点头,“没搜刮干净!”

不多时,几碗热腾腾的大肉炝锅面送了上来。小地方胜在实惠量大,脑袋的碗连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