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崇山峻岭却好似没听见叹气声一样,两只眼睛四只眼仁倏然一亮。

他在矮几上一撑,手脚并用地朝容秋爬了过来,像扒拉桌子一样扑在了容秋背上,勾住他的肩膀。

重明鸟重量不轻,容秋被他扑得脊背一弯,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反而听到背上的人“嘶”了一声,发出像是扯痛了伤口一般的痛吟。

紧接着,一道玄妙气息突然从岁崇山身上爆发而出,兜头将两人圈了起来。

四周陡然寂静,连众人的呼吸声都再听不见。

好似其他一切声音都被这道玄妙气息隔绝在外。

岁崇山趴在容秋肩头,凑在他耳边贼兮兮地说:“兔球,往那看。”

顺着岁崇山所指的方向,容秋的目光穿过气派的大殿,看向殿宇尽头。

那里由雕花格栅围拢出了一小片隐秘的空间,巧妙地避开了众人的视线,却又能清楚地看见整座大殿。

里面摆着的也不是蒲团,而是一排太师椅,旁边的小几上甚至还有茶水和点心。

大家都敞坐在大堂中,哪里明显不是留给清明学子的案座。

此时里面也已坐了五六个人。

虽然相隔甚远,但以容秋的目力自然能看清。

其中的一个,赫然便是那位名叫庄尤的督学。

而隔着一张桌案,正与他捧茶相谈的……竟是颜方毓!

容秋的丹田蓦然悸动,耳朵尾巴都差点跳了出来!

仿佛是冥冥中有所牵引。

正笑着同身旁人说话的颜方毓忽地一顿,微微侧首,对上容秋闪闪发光的眼睛。

“看到那边那个督学了吗?”身边,岁崇山压抑不住兴奋地说,“——那是我老婆!”

然而容秋并没有顾得上去看督学有几个鼻子几只眼,他的目光,都被百丈之外的另一个人吸引了。

颜方毓捧起茶碗掩住下半张脸,遥遥冲容秋弯了弯眼睛。

茶汤的波光倒映在他的双眸,一片摇晃的盈润水色。

这一瞬间,容秋只觉得山河倒转,星与月都落入那人流转的眸光里。

容秋晕头转向,说不清是被美色蛊惑,亦或是被旁边尾巴都翘上天的重明鸟炫耀到了。

他一把反扣住红毛的肩头,用更压抑不住、更兴奋、更自豪的声音说:“看到你老婆旁边的漂亮哥哥了吗?”

“——那是我老婆!!!”

话一出口, 连岁崇山都被震惊得长大嘴巴,一时间没能出声。

容秋回过神来,却是有点后悔。

才刚说要谨慎行事, 避免节外生枝, 可只是盏茶的功夫, 他就把自己的第二大秘密说出来了。

都怪老婆笑得太好看!

真是美色误兔!

容秋抿了抿唇, 赶忙补救:“老大你——你别告诉别人!”

他环视一周, 却发现除了旁边的岁崇山以外, 周围的兽修并无异状。

这种无异状并不是像他们之前忽略红毛说话那样的装模作样,而是好像真的没听见。

“你怕什么?周围早被我下了结界, 他们听不见的。”岁崇山人还没反应过来,却已经开始下意识自夸,“哎呀别管那些了, 我看看我看看,你老婆是哪个?”

岁崇山眯着眼睛向大殿尽头瞧去。

此时颜方毓已经不再看向这边, 继续笑吟吟地同庄督学谈话。

“嗯、嗯,是颇有几分姿色, ”岁崇山摸着下巴思索, “就是看着有点眼熟……”

这回轮到容秋翘尾巴了。

“我老婆是天衍宗‘那位’的高徒!天衍宗是——”

正待他将修士兄当年夸奖颜方毓的词都照搬出来时,忽听见岁崇山恍然大悟地叫了一声。

“啊!”

重明鸟嗓音着实甜美, 即使是惊呼也听起来如泉水叮咚。

“我想起来了!”红毛一拍案几, 激动道,“这不就是我豹兄弟的师兄, 我豹兄弟老婆的徒弟吗?!”

容秋被这长长的师兄弟及长辈配偶的关系网给绕晕了。

他掰着手指算了半天,不确定道:“所以老大的豹兄弟就是‘姓薛名羽字仙葩师弟’, 他老婆就是我老婆的‘那位’师尊?”

这混乱的关系网里其实只有三个人。

红毛也是位奇人,瞬间就抓住了重点:“咦我豹兄弟还有字呢?回头叫庄尤也给我起一个。”

容秋憨厚点头:“嗯!”

“既然是我豹兄弟的同门, 那应当是个好人,”岁崇山问,“你刚刚说要搬去住一起的人,不会就是他吧?”

容秋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

“嗐,和老婆住一起不是很正常吗,我也跟我老婆住一起——哦,你是想问我怎么知道你要搬寝舍?”岁崇山骄傲道,“不过山门口这点距离,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听见。”

“江王八那厮,要不是我——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