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他爱抹护手霜,吸着鼻子在空气里嗅啊嗅,揶揄道:“天啦,世界上怎么会有比我还精致的男生呀。”

于是当蒋楼随手拿起玫瑰味的那支,黎棠下意识从他手里抽走,换成马鞭草味的给他:“用这个吧。”

蒋楼眉梢微挑:“为什么?”

没以为会被追问原因,黎棠咬了下嘴唇:“会被发现……班上只有我爱用这个味道。”

“发现又怎么样?”蒋楼转过脸,看着黎棠,“你不敢让他们知道吗?”

黎棠愣了一下:“……怎么可以让他们知道?”

早恋已经是足以让学生生涯天翻地覆的“罪名”,何况还是两个男生早恋。

蒋楼露出了然的神情,而后扯开嘴角,几无情绪地笑了一下。

一直到下午,黎棠都没能想明白这个笑的含义。

是笑我胆小,不如他坦荡吗?

还是说,因为发现了我弱点,所以觉得有趣?

黎棠有些害怕这样的蒋楼,却又饮鸩止渴般地为他的猜不透而着迷。

今天来蒋楼家,除了为了庆祝他冲进年级前十,还有另一个任务——打扫卫生。

虽然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蒋楼也未必不擅长家务,但黎棠不想自以为是地去揣测别人缺什么,然后施舍般地送过去,还为自己的慷慨沾沾自喜。好比“何不食肉糜”,是一种及其无知的傲慢。

他想为蒋楼做一些他目前能发现的,并且力所能及的事。

其实蒋楼家里不算脏,他一个人住,平时会自己洗衣刷碗,也没有抽烟喝酒等邋遢的不良嗜好。黎棠曾去过国际学校的男生宿舍,遍地的锅碗瓢盆,里面有凝固的火锅底汤,风干发硬的花卷包子,还有可以当武器用的臭袜子……

相比之下,蒋楼家简直干净得可以斩获整洁之家的殊荣。

可是黎棠还是找了个由头帮蒋楼一起收拾。眼看隆冬将至,蒋楼的床上还只有一条薄被,每次看到,黎棠都会替他打个寒颤。

叙城没有市政供暖,蒋楼家里也没安地暖空调之类的取暖设备,任是再抗冻,也难免咳嗽感冒。

要是发烧就更麻烦了,黎棠连水银温度计都不会用,完全没信心像蒋楼照顾自己一样把蒋楼照顾好。

于是扫着扫着,扫帚被丢到一边,黎棠撸起袖子开始套被子。

由于在家里从未干过这活儿,黎棠抱起最厚的那条棉花被囫囵往被套里一塞,人跟着钻进去,捯饬半天被子没理平,人却被困在里面出不来了。

“蒋楼……”黎棠在被套里挥舞双手,抓瞎地喊,“救命……”

蒋楼只好放下手中的刷子,进到里屋,双手扯着被套,剥皮似的把黎棠从里面解救出来。

试过一次尝到甜头,晾晒的时候,黎棠如法炮制地把自己塞进床单的夹层之间,在里面小声喊:“蒋楼……你在哪里?”

半天没动静。

黎棠就急了,仓皇地掀了被单钻出来,“重见天日”的瞬间,入目的是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正看向他这边的蒋楼。

“是没听到吗?”黎棠松一口气,“还以为你回去了。”

蒋楼仍是不语。

阳光太烈,黎棠眯了下眼睛,并没有看见蒋楼眼神里,那隐藏在风平浪静之下的微微摇曳。

似被风吹动的烛火,晃一下便又安如磐石。

仿佛从未动摇过。

半下午,厚实的云层自西边飘过来,将太阳藏匿。

收回来的被子散发着一股独特的暖香,黎棠很是喜欢,抱着闻了又闻,不肯撒手,同蒋楼打商量:“我们休息一下,过会儿继续学习。”

蒋楼视线放在题册上,不置可否地说:“你休息吧。”

黎棠便抱着被子,慢慢地闭上眼睛。

然后做了一个梦。

梦里黎棠以为自己清醒着,因此被扼住喉咙时的窒息,都那么真实。

他看不见是谁在勒他的脖子,只能感觉到那双手的力度,是要将他置于死地。

随着吸入肺腑的空气变得稀薄,黎棠不停地挣扎,喊救命,然而是徒劳,他挣脱不开那双手,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醒来时,竟有种绝处逢生的庆幸。

黎棠猛吸几口气,抚住胸口心脏的位置,确认刚才只是鬼压床,才渐渐冷静。

手背揩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放下的时候,摸到了另一个人的手臂。

偏头看去,竟是蒋楼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躺了下来。床只有一米五,又被黎棠占去大半,导致蒋楼只能挨着床沿,蜷着肩膀,姿势几分憋屈。

黎棠忙往里靠了靠,让蒋楼的身体舒展开,又把压在自己身下的被子扯出来,轻轻地覆在他身上。

做完这些,黎棠才得空,细看蒋楼的睡颜。

他睡着的时候薄唇微抿,嘴角下落,虽然没有带笑,却有一种无害的平和。

像是暂时忘却了过往的痛苦,和当下的疲惫,在梦中卸下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