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晨起后,她便兴致勃勃地在行宫里一路赏玩过去,到了皇帝歇息的仪元殿,门口宫人低眉顺眼地问安。打起重重帘子,华滟听到深室中传来隐约的谈话声,她一时犹豫:“父皇可是在召见大臣?要不我在配殿等等吧。”

她声音清脆地仿佛落地就能弹起来,而行宫树木蓊郁鸟鸣啾啾,本就比上京皇城更为静寂。这本是轻轻的一句话陡然落地,却在一片沉静中激起了涟漪,余波漾进帘幔里,惊动了对谈的人。

太子的身影从幔帐后显现出来,他望着华滟微笑:“随波来了。”

华滟有些茫然地被他召了上去,跟在太子身后入内,抬头又看到皇帝朝着她笑。

华滟一时胆战心惊。

这是什么情况?

她被安排坐在了皇帝下首处,扭头便见皇帝和蔼地问:“在行宫住得惯吗?”

华滟迷惘,怎么,住不惯了还能回京去吗?

她答:“多谢父皇,柔仪殿极好,儿臣很是喜欢。”

“好极。你喜欢便好。”皇帝望着她青春娇嫩的容貌,忽然心念一动,假装不甚在意地道,“朕听张胜全道,击鞠场那边已拾掇好了,随波倘若有闲,可自行前往。”

华滟闻言大喜,先前一点疑虑立刻消散开来。她兴奋道:“谢父皇!”转而又低沉下去,怯道:“那马?”

皇帝为哄得她出去,便夸下海口许她:“马厩里的马,随便你挑。”

这回华滟是真的喜不自胜,从绣墩上蹦起来,风一样匆匆行礼后卷出了门外。

听到她的脚步声远去,殿内太子与皇帝对视一眼,俱都笑了出来。

华滟自然不会知道,在她来请安前,她的父亲和大哥正讨论着她的婚事。

大夏民俗虽则开放,但为闺中女儿择婿,在大致的人选未定下来之前亦如前朝一般,是不会告知做女儿的。

要说话题是如何拐到了华滟的身上,就不得不提今年的科举考试了。时值五年一次的大考,天下青年才俊都往上京来,便是如今皇帝出城庆祝天宁节,亦有不少才彦一路追随,倘若有幸能得皇帝青眼自然好,如若不能,遇上二三权贵,或是于贵胄子弟结交,亦能对他们的仕途有所助力。

而太子今日来向皇帝请安,除了述职之外还说了一件趣事去皇帝听。

本来随行的车驾中就有不少重臣亲眷,其中户部某个给事中的妻女皆伴架出行,也不知怎的,这家的女儿就与一士子看对了眼。事情叫那做父亲的知晓了,把那男子叫到面前来,本是气急败坏要把他逐出车队的,哪知那士子谈吐气度不俗,这给事中竟转怒为喜,还当场缔下儿女婚约来。

这姑且也算是件喜事,太子便想报给皇帝听了乐上一乐。

没成想皇帝听见,心念一动,想起小女儿来。便对太子道:“天宁节后及第宴,或许能给随波选一位佳婿。”

太子颇为意外,他笑道:“小妹只怕还没有那样的心思呢。”

话说到这时,父子俩都听到了华滟脆生生的声音自外间传来,于是相视一笑,太子亲自唤了小妹入内。

等到华滟离去,便又恢复了安静。

皇帝摆手感慨道:“她终究也十六了,便是朕想留她也留不了几年了。只盼能在朕还能看护住她的时候,为她谋划好下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