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冰凉的素手握住了她的手,她听到华滟低低地咳嗽了几声:“又说傻话了,若不是你照料我,我哪能恢复如此。自从凌雪她们……”华滟沉默了一瞬,略过道:“里里外外我都要仰仗你,是该说一句辛苦的。”

濯冰感觉到握着她的那只手在颤抖。

她一时也陷入沉默。

怎会忘记呢?那日她跟随胤军重入青陵台所见的,地狱之景。昔日熟识的、彼此谈笑过的宫女们身首两处,被当作弟弟看待的小内侍脸孔朝下趴在石阶上,将他翻过身来时,那双眼睛犹自惊恐地盯着远处。而当她一脚踏入柔仪殿,方觉脚下触感不对。那时她已然麻木了,还是一个身着盔甲的兵士看不过眼,帮忙将那具尸体脱离了殿门。她只僵直站在那里,看见被拖行的那具尸体垂在地上的衣襟,挂着她今年年节时赠予月明宫诸人的荷包。那是凌雪,没有跟着去清凉殿赴宴的凌雪的尸体。

漫天盖地的血,遮掩了碧绿森然的锦绣园林,代替成为她对这座美轮美奂的行宫最深的印象。

胤国公清缴了逆臣后,在太子醒来前还有前朝诸事要他定夺,而濯冰只日夜守着华滟。这一遭变故后,当华滟虚弱躺在床上再睁开眼睛时,她发觉华滟已不再是那个昔日她所熟悉的明媚公主了。

明明是一样的眉眼,可是她无端觉得,仿佛是换了一个人。

她知道,华滟只会比她更难受。

凌雪死了,月明宫带来的女使们也死了,无一人幸免。但华滟伤病中高热,若有生人近身就会无端惊醒,濯冰也只好日夜寸步不离地守着她,有时胤国公会来替她一会儿,但更多时候,她也只能无力地看着华滟在梦魇中挣扎。

连日来憔悴,连华滟都看出来了。

“好啦,我这不是好了吗?”过了一会儿,华滟微笑着安抚道,“你回去歇息吧。瞧你,脸色这般难看。我可不能再少一个女使了。去吧。”

濯冰听着她沙哑的嗓音,垂头闷声道:“奴婢还是去请吴太医来再给您瞧瞧!”

说完也不待华滟反应,急匆匆收拾好空碗就走了,华滟喊都喊不及。

人走后垂幔空荡,渐渐平静下来,华滟盯着其上折枝花的纹路,从她见到濯冰时就挂在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洞般的死寂。

父皇走了,嫂嫂走了,太子哥哥……差点也走了。

她想起一年多以前,她尚未成婚时在青陵台做的那个梦。

是梦吗?

她多想这是梦啊!

第72章 蜡照半笼金翡翠2

“殿下的外伤恢复得差不多了, 只是这内伤……”须发皆白的老太医收回手枕,摇头叹息。

濯冰立在一旁,皱眉道:“内伤如何?”因心急迫切, 语气中难免带上几分催促之意。

华滟道:“濯冰!”又转头向太医,温言道:“无妨,照实说即可。”

这太医是在宫中供奉了大半辈子的,青陵台生变后被快马从上京请至行宫。他因擅长妇科、儿科,打华滟小时就给她看病,几乎可以说是看着她长大的。

老太医捋着长长的胡须, 隐约窥见嘴唇翕动, 他伸手虚指了指华滟:“殿下不仅喉部受损,言语有违,且后颅因撞击地面, 脑中留有淤血。”顿了顿, 他问:“殿下近日来,是否时常头痛?”

华滟颔首:“是。您说得不错, 养病这些日子中,平日里时常会目眩头晕,且伴有针刺骨锥般的痛意。吴太医,您是知晓此症痊愈之法吗?”

她因宫变那日被华湛紧扼住了脖子, 血脉不通,声带充血发炎, 即便养了些时日了, 但嗓音仍不复从前清耳悦心, 微微带了沙哑, 反倒是更加沉静稳重了。

然而听在老太医耳里,却是唏嘘不已。

吴太医道:“殿下若是问喉疾, 臣倒是有个方子可医。可您这伤患处在头颅,头,为诸阳之会,百脉之宗,不可轻举妄动,且既无明显伤处,又无前例可循,唉……”他摇着头叹气,避开了华滟和濯冰的眼神,“请恕老臣之罪,臣无能为力啊。”

华滟放在膝上的手缩紧了。

“可您已是宫中资历最深的太医了!连您也无法的话,殿下该怎么办!”濯冰急切问。

华滟虽未语,但一双眼睛亦颇为期盼地看了过去。

吴太医命小药童收拾好了医箱,留下一张写好的药方子,冲华滟拱了拱手,匆匆行礼后就逃也似的离开了,丢下一句话空荡荡的在金砖红柱间回响。

“不是臣托辞不医治,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濯冰呆了片刻,随即便柳眉倒竖,怒火腾一下升起来了:“这老东西!”

华滟抬手制止了她,下巴点了点那张轻飘飘的纸:“把药方拿过来给我看看。”

濯冰递上,仍是不忿:“这老滑头,连殿下的症状都能清清楚楚说出来,整生不能治?”

那纸上墨迹已干,看字迹写了有一段时间了,写的是……润嗓练声的方子。

华滟微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