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见得天上红月隐动,便知有要事发生。

她身轻如燕,一壁系上衣衫,一壁跃出孔雀明王堂后方的围墙,朝着城外月泉方向飞奔。

甫一出城,干燥的风沙打在面上,青丘身形幻化,便化作雪色九尾狐妖的原型,跳入了黑夜之中。

狐跃轻盈,一步百丈。不过半盏茶时,水光盈盈的漠中月泉便出现在了面前。

青丘轻车熟路,朝着月泉后黄沙飘渺掩隐着的戈壁林中而去。

浅浅的沙棘紧紧贴着荒漠一望无际,戈壁林怪石嶙峋宛如迷宫,穿过错综复杂的沟壑,眼前出现的是一个巨大而幽深的黑色洞府。

此处方圆百里无有民居,极是偏僻。

“我回来了。”青丘再次幻化回人形,抓过一丝尾后白绒吹向洞府之内。

少顷,便见洞府之中亮起隐隐荧光,一旁的戈壁之上也渐渐显现出此处的名字——诡月境。

耳畔一阵窸窣的响动,只见一个身着皂白衣衫的褐发少年郎一手提着灯,自黑暗中徐徐走了出来,嘴角噙着笑意:“青丘姐姐可让人好找,不知是去何处吃香喝辣的,也不带着我。”

只见这少年好一副玉面,桃花眉眼,薄唇轻佻,面上玩世不恭,就连身后的狐尾也不藏。

青丘并不与他嬉笑:“怎么是你在等着?上主有什么事情?”

少年却半是嗔怪半是埋怨,迎着她进去:“上主寻姐姐,姐姐却去月城里偷吃,都不带上涂山。”他玩笑似地说着,轻轻嗅了嗅,“是檀香味道,姐姐尝了那孔雀明王堂小和尚的滋味?”

“你平日去月城里撩拨的小娘子还少了?仔细哪日被人逮住扒了皮。”青丘与这自称涂山的少年很是熟稔,二人穿过漆黑的洞口,面前出现的是玲珑崎岖的无尽幽深洞府,依稀可见远处宽阔的甬道与一处处朝下的阶梯。

远处灯火次第亮起。

此处竟是一座幽深密闭的地下城,目之所及甬道之下有深不见底的内洞,洞内街道庭室错落而铸。鳞次栉比的由黑色曜石建造的屋脊排布着,空中漂浮着无数的灵火与夜萤照亮着整座地下洞府。

目之所及,还能见得往来的妖族男女与修士们皆着黑衣。而洞窟的最尽头,依稀可见一座九层黑塔矗立在洞府最中央,散发着如月般莹莹之光。

唤涂山的狐妖并不恼,提灯引着青丘朝最尽头的九层塔而去,口中还戏谑着:“涂山不及姐姐,是侍奉过上神姬的造化,这么些年也未能修个名堂。若非欲海陷落,上主重回人间,涂山哪能见到如上主与姐姐这般仙容。”说着,正巧朝路过的一个女修点头示意。那女修被涂山如沐春风地一看,霎时红了脸颊。涂山不以为意,继续朝着九层塔前行,继道,“小门小户的狐狸,见个人族小娘子便觉貌美,自然不如姐姐眼界宽,能尝僧侣元阳。”

青丘见他说得很是揶揄,作势要扭他耳朵:“既然知道,还打趣于我。你可不知道曾经酆天子麒麟管得格外严厉,如今我不过是遵从本性罢了。都是千年的狐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勾引女子的下作手段,不过凭借着你这副好皮囊!成日姐姐长姐姐短,姐姐吃肉你也馋,姐姐吃苦你不管。”

两人正说着,便一路来到了九层塔前。

此塔漆黑如墨,塔顶隐有月华之光。整座塔身腥气萦绕,便知此处居住大能,威压极强。

二人甫至门前,皆收敛神色。略整衣冠,便朝塔顶而去。

此塔可俯瞰整个诡月境,逐渐登塔便可看清错落的整座地下洞府。大约有百人在此居住,俨然一座地下城邦。洞府之中,练剑台或坐忘台一应俱全,比之万剑山这等宗派也不遑多让。

不过少顷,二人便至第九层塔顶,楼梯尽头的是一面漆黑的门。门上黑石雕刻着古朴森严的图案,一隻蝙蝠栖在门栏上垂着脸。

青丘清了清嗓子:“陆崖上主。”

里面并没有声音,只听见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

黑暗的塔顶是一方八面宽阔的寝殿,貂裘暖融的地衣铺在地上,墙上惶惶灯火投下晦涩的灯光,空气中弥散着稀薄的陈旧飞絮。

大门尽头约莫有三阶玄陛,万把宝刃所熔的王座静静伫立在阶梯之上。

男人在剑座上歪歪斜斜靠着,深绯的法袍随意交迭着,露出小麦色的胸膛。

他眸色如同琥珀,黑睫如扇般投下一片阴翳,脸颊如同雕刻一般分明棱角,神色懒散。

剑就在他腰侧,寒芒流转,腥气萦绕。

诛杀天地万仙之利器,并未因主人的落魄而晦暗半分。

青丘与涂山面上暗噤,二人皆不再调笑,上前听令。

往年相处,麒麟是不可得罪,而陆崖——不敢得罪。

即便他如今沦落至此,任凭往那处一坐,依旧是战神完美的肉身,摄人心魄的威压,和令人无法掌握的喜怒。

陆崖扫了一眼青丘:“入城了?”

青丘微微挑眉:“去了。见天上隐有红月,知今日月城周遭灵气有异,立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