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妇们看她这表情,就知道裴宴说对了。其中一个暴脾气的一下火了:“亏我还隔三差五在你这买肉,我这就打12315,不把你赶出去,我名字倒过来写!”

主妇们好些都在这家买过肉,一时间义愤填膺。这屠夫性格蛮横,周围肉贩子哪怕看出他肉不对也不敢说,被他抢占许久生意,早就看他不爽,一时间添油加醋,鸡飞狗跳。

裴珠心惊胆战,低声对裴宴道:“咱以后还要来这买,会不会有影响?”

裴宴摇头:“我刚转了一圈,真以次充好的也就这家,说明监管其实挺严,这屠夫以后大概率待不下去。”

其他商贩没以次充好,就不用做贼心虚。因为她能带动主妇哄抢,还会努力争取这个生意。

果然,裴宴挑最后几样食材,不仅没人敢强买强卖,还专门便宜卖给她,热情招呼她下次再来。

回家路上,裴宴让裴珠帮着看东西,自己去杂货城兜了一圈,出来的时候,手里提着把崭新的木柄菜刀、一块柳木打的切菜墩子,外加一沓笔墨纸砚。

菜刀和墩子裴珠懂:“这纸笔是干什么的?”

“练手腕。”

裴珠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她看着女儿姣好的侧脸,不知怎的,并不同昨晚那样,对去熙来街这事,不报一丝希望了。

镇上普遍吃饭早。

裴宴算是比较随遇而安的人。从前在宫里,有那条件,她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但现在穷得叮当响,中午也就随便吃了点,开始准备晚饭。

常青镇另一头,张经理家。

张经理大名张全,今年四十四岁,个子高,中等身材,此刻正抽着烟,眼巴巴地盼老婆回来做饭。

饿到了下午,他老婆张嫂才从门外冲进来,没等张全埋怨,就说:“真是气死我了!”

张全烟灰掉到裤子上,他手忙脚乱收拾一通:“怎么了?”

“你不知道,今儿个我在菜场遇到了什么离谱事。”

张嫂,正是刚才那个嚷着要打12315的暴脾气主妇。

张家条件一般,她为了省钱跑老远去城北市场买肉。结果没想到,便宜没图成,还被以次充好的冻肉骗了!

“还好,城北市场管得还算严,投诉完,马上就派人来赶那屠夫。”张嫂灌了口水,“多亏了那个特别懂行的漂亮小姑娘,不然还不知道要被骗多久。”

在张嫂嘴里,那“漂亮小姑娘”颇有点隐世高人风范。

然而张全却感觉她这说故事一样的口吻多半添油加醋,比起听故事,他更关心自己的肚子:“那咱们中午吃什么?”

张嫂翻白眼:“我忙着投诉都来不及,哪来的闲工夫给你买菜?今晚何姐不是替她那个想到熙来街摆摊的熟人牵线请咱们吃饭,现在啃个饼得了,晚上再正经吃。”

张全虽说答应吃饭,但心里其实不咋明白:“她那熟人怎么想到来找我,不是半个常青都知道,现在熙来街袁志做主?”

听到这话,张嫂更来气:“袁志这还没升呢,你就放弃了?”

“我有什么办法?”

熙来街分为小吃摊和店面两部分,每部分各有两块区域,张全和袁志各负责一半,业绩按店面租金和摊位抽成算。

不同于一开始就在熙来街干的袁志,张全是因为熙来街越做越好,人手不够,才被公司派过来的,分地盘时压根抢不过袁志这个元老。

张全能力不差,可分到的地盘位置太蹩脚,哪怕他拼了命想办法提高业绩,但偏偏就是差了这么一截,死也追不上。

“就昨晚,他不是还打电话来,让我和他一道卡他大姨子母女的申请。他板上钉钉升职,我在怎么觉得窝囊,不也只好答应?”

道理张嫂都懂。

她沉默一会:“那,咱闺女留学的事怎么办?”

张全抽着烟不语。

他自己哪怕再窝囊,也能忍。

可他闺女念的艺术类专业,出国深造才有前途。她为了攒出国钱,一边考语言,一边连轴转打工,张全看着都觉得揪心。

如果升职的是他,闺女就不用这么拼命。

去何婶家一路上,张全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直到张嫂跟何婶打完招呼,才猛然回神:“咱们不去饭店?”

张嫂用力拍他一下:“不是跟你说了,就在何姐熟人家里吃——对了。”

她看向何婶:“我还没问你,你这熟人叫什么?我认识么?”

何婶估摸着他俩都到门口了,也不好转头就走,于是和盘托出道:“是我邻居裴珠的女儿,裴宴。”

这样啊。

张嫂“哦”了一声,忽然觉得不对。

裴珠?

那不就是袁志的大姨子么?

张全也回过味来。

他就说,那所谓熟人怎么不去找袁志,感情是跟袁志家有仇!

除非他想得罪袁志,不然,这忙是万万帮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