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晏却站在原地,双眉微蹙,并不动身。

薛灵栀趁回家拿供品和香烛纸钱等物的间隙,凑到他跟前,悄声问:“怎么了?”

难道是刚才帮她制止九叔公时不小心牵动了伤口?

——旁人不清楚,她却是知道的,张公子之所以走得极缓,是因为他重伤未愈。

此刻两人离得极近,赵晏隐约能听到少女的呼吸。他神色一顿,后退半步,抬手指了指人群,语气古怪:“我也要去?”

他生平祭拜过的人里,从没有过像薛文定这样籍籍无名的乡野之人。他甚至想像不出自己和一群村民前去祭拜的场景。

“啊?”薛灵栀有点懵,她呆了一下,“不是,咱们说好的啊。你想想你什么身份,哪有未来姑爷不祭拜丈人的?而且我爹走的时候你都没来,我这边事情好不容易刚解决,你……”

怕被旁人听到,她声音压得极低,也不敢说的太直白。担心这人真的突然撂挑子不干,薛灵栀又急又气,没留意竟带了几分哭腔。

一时之间,她脑海里乱糟糟的,思绪迭起。

怎么办?他若真不去,就打晕他?然后说他水土不服,突然犯病,强行拉到爹爹坟前?

应该不会有人怀疑吧?

……

“我没说不去。”赵晏按一按眉心,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

他只问一句,她竟啰嗦这么多,还这么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跟他欺负他似的。

“哦。”薛灵栀闻言,顿时松一口气,“你吓死我了。”

他不反悔就好,她是真不想和人动手。

少女瞬间转嗔为喜,清润的杏眼里漾起了丝丝笑意。

赵晏凤目微闪。

现下他隐瞒了身份,其实真去祭拜一下也未尝不可,就当是感谢他女儿的恩义。然而看这位薛姑娘神情转变如此之快,不知为何,他竟罕见地生出一丝逗弄的心思,故意慢悠悠道:“但是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你说。”

“再给我做一身新衣裳,不要这个颜色。”

薛灵栀爽快应下:“行,这个容易。”

别说一身了,两身都行。

只要他肯老老实实遵守约定,不太过分的要求她都能满足。

答应

摆供、点烛、写酒、添饭、烧纸、祭拜。

薛灵栀跪在爹爹墓前,认真拜了三拜,暗自祈祷爹爹在九泉之下安心,也希望她可以余生顺遂。

站起身后,稍稍整理一下情绪,薛灵栀视线穿过人群,精准锁定张公子,悄悄使个眼色,示意其上前。

尽管已有心理准备,可真正看到薛大郎的坟墓后,赵晏还是怔了一瞬。

光秃秃的一座新坟,坟头没有杂草,亦没有石碑,只有一块木制的碑,简单写着“先父薛文定之墓”。

真简陋。

连个蒲团都没有。

接收到少女的眼神暗示后,赵晏眸光一闪,视线扫过脚下的尘土,以及少女青裙上的污痕,眉心几不可察地一蹙。他静默一会儿,阖了阖眼,终是将心一横,上前祭拜。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默念三遍:死者为大。赵晏面容紧绷,强压下心头的别扭,匆匆结束此次祭拜。

在这个过程中,薛灵栀眼睛眨也不眨,紧紧地盯着他,一颗心高高提起。

直到他起身,她才舒一口气,悬着的心慢慢落了下来。

还好,还好。这位张公子虽然要求多一些,脾气坏一些,好在今天在大事上没含糊。

再想到他方才在九叔公面前维护她的场景,薛灵栀决定,除了新衣裳,另外再给他一些好处,算作是他的酬金。

思及此,她转头看向赵晏。

恰巧赵晏抬眸。两人视线蓦的交汇,薛灵栀一怔,立即冲他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

赵晏却轻哼一声,

铱骅

倏地移开了视线。

薛灵栀并不把他的态度放在心上,很快调整情绪,肃了面容看其他人祭拜。

自张公子后,陪同前来的人们以王村长为首,一一上前。或行礼、或上香,更有人不知真情还是假意,捶胸顿足,嚎啕痛哭。看上去比薛灵栀这个做女儿的还要伤心百倍。

……

祭祀结束,已临近晌午,薛家几个长辈铁青着脸率先离去。其余诸人也渐渐散了。

薛灵栀收拾了供品,同赵晏一起返回。

刚一进门,赵晏就道:“薛姑娘,我答应你的事情,今日已经完成了。”

“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很快也会完成。”薛灵栀颇为豪气,“衣裳是吧?等会儿吃了饭,我就去镇上给你扯布裁衣裳。想要什么颜色的布?随你挑。”

赵晏摇头:“不去镇上,去县里,我和你一起。”

——他在此地养伤已有十余日,伤势虽未痊愈,但已能慢慢行走。

或许是因为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