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就有下一个州的解差接手,然后一级一级往下押送,所以他们这些解差也被叫做短解,或者是逐站递解。

这两天天气不好,这些犯人刚刚到他们头上,也是倒霉。

他们这几个解差冻得脚都发麻的时候,就听到身后囚车中传来呼喊声。其中一个解差双手插在衣袖中,不耐烦扭头喊道:“喊什么,老子还得走路,你们还待在囚车中不用动,还要喊?”

那几个囚车中的人年纪都不算小了,这会儿基本都是穿着单薄的衣服,外加头发披散,满脸的风霜。

喊的人大约四五十岁,头发都花白了,他的脑袋被固定在囚车的圆孔上,脚下是厚重的铁链,现在连蹲下来让自己暖和一点都做不到。

此人叫戚和,之前也是从二品的中枢大臣,现在却冷饿得浑身麻木,哆哆嗦嗦道:“差爷行行好,放我们这些人下来。我们这样的人年老体衰,脚上还挂着铁链,就算要跑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现在这样站在囚车中一动动不了,在这数九寒天的大雪纷飞中,比那些解差还能走几步更要难受。

那领头解差冷笑一声,“差爷受累押送你们,你们这些囚犯不知道体谅差爷,还敢提要求,我看是一会儿连一口热汤都不想喝了!”

说完,那领头解差朝其中一辆空着的囚车看了一眼。

戚和哪里不明白,这是在索要好处啊。有好处,他们甚至能从囚车里面下来,然后坐在温暖的避风马车中,就跟这会儿跟在他们囚车身后的崔定一样。

可纵然他们原来有万贯家财,这次一招不慎早就被抄家,就算还有余钱,这一路路下来的打点,也早就用尽了。一州一县都要换解差,一换就要重新打点,真是没有任何余财了。

看实在榨不出什么了,那解差顿时不想理会这几个老头。

他们做解差看的多了,一般被发配这么远的人基本没救,得罪就得罪了。再说这些被发配这么远的中枢大臣,鬼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活该!

而在身后唯一的一辆简陋马车中,满头白发的崔定正一脸疲惫地跟自己老妻说着话,比起半年前出门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同时有着少有贤名,论评天下,有琴惊世,才如满月等巨大名望的崔定崔亭伯,这会儿看着更像是一个生活困顿的老者。

老妻这几天有些生病了,崔定就想着他还得麻烦一下自己几个弟子,到时候还得让他们去打点解差给自己老妻抓点药才好。

想着这个,崔定内心就一片凄苦。

李拱入狱,他这个向来推崇李拱,还写过文章夸耀李拱并说除李拱之外,其余朝廷众人皆是碌碌无为之辈的一号李吹第一个倒大霉。

刚从中枢被押送出的时候,崔定还整理了衣冠,并对送行之人道:“莫送,此为天理昭昭,吾之不悔。”

等出了中枢,崔定就开始吃起了苦头。

先是被绑缚在囚车中,一整天动不了,他骂也骂过,却惹来一顿毒打,老妻更是差点被冻饿而死。

再往后走,他愈发看到路上的荒凉景象,路有饿骨,易子而食……一桩桩直接彻彻底底吓坏了崔定。

走到一半路的崔定,再也喊不出吾之不悔的话。他跟戚和一样,终于忍不住向解差求软,可惜那些解差只认钱不认人。

崔定是这群人中年纪最大的,本来跟他老妻都走不到凉州,幸好这时有他的七个门生追了上来。

这几个门生二话不说就拜见老师,跟他一起同行,还拿出钱财一路替他打点解差。因为有了这七个门生照看,崔定现在才坐进了马车里面,日子更是好过起来。

当然崔定也没亏待这几个门生,他直接在路途中就正式收下了这七个门生做了弟子。

崔定一生只有一位妻子,就是此刻仍旧陪伴在他身边的老妻,二人生有两个女儿均已出嫁,其余没有子嗣。另外崔定原先为人清高自傲,很多名门俊杰到他这里总是看不上,所以从来没有正式收过弟子。

崔定现在是落魄了,但一身学识还在,文人中的名望也还在。他收下这七人作为弟子,这七人自此也更加色愈恭,礼愈至。

总体而言,这也算是崔定在经受磨难之后,他心中的胆气被吓没了,于是更加向现实妥协了,要是以前,这一口气收七个,他才不干。

到了傍晚,一行人找了个地方休息了一下。

戚和几个人终于被放了下来,但其中一人当晚就发起了高烧,那几个解差也不管,只是将人扔在一边。

崔定叹了口气,还是吩咐弟子康龄,“伯伦,让他们去买些药吧,不然益廷熬不过今晚了。”

发烧的是于溢于益廷,原先也是朝中重臣,跟崔定也有一些浅薄的交情。即使如此,崔定也不忍心对方就这样在一座小破屋中简单死去,未免太可悲了。

康龄立即应了是,然后就掂量了一下自己的钱财去找那些解差了。

拿了钱财,那些解差也办事。他们是早有准备的人,也不用去买药,一些风寒药其实自己就贴身带着。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