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棠摇着头,嘴里发出痛苦的“嗯嗯”声。

柳氏状似癫狂:“当初你那胎儿为何没有保住?因为我在你的饭里下了堕胎药!夫君知道,药本就是他买的。他不想让你生下他的孩子,他要让你将汝成当作亲生孩子来养!”

林婉棠能感觉到,她的生命在一点一点流逝,她越愤怒,便越没有一点力气。

柳氏凑近林婉棠的耳朵,冷笑着说:“大少爷薛景睿会死在北边战场,侯爷会把爵位传给夫君,夫君会传给汝成。你别忘了,汝成记在了你的名下,他是嫡子!”

“夫君会续弦,我不在意!只要汝成能继承爵位,我不在意夫君续弦!”

“你听见了吗?外面那些贵妇人,打着探病的旗号,其实都是想让自家女儿嫁进来呢!”

“我还能斗下去,而你,会成为孤魂野鬼,烂在污泥里头!”

“她们都盼着你死!盼着你死呢!你怎么还不死?!”

“快去死!”

“死去吧!你怎么还不死?!”

……

“你怎么还不死?”

“你死了我就可以嫁给薛公子了。”

“死……死……死……死……”

催魂索命一般的声音聒噪地在林婉棠的耳边响起,林婉棠捂着耳朵,拼命摇头却躲无可躲,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坐了起来。

鬼魅的声音消失,林婉棠有一种终于回到了人间的感觉。

“姑娘!姑娘醒了!”

“玲珑,快来,姑娘醒了!”

林婉棠迷茫地看向四周,一张脸变得清晰起来,居然是珍珠。

不对,珍珠怎么这么年轻?她已经是管事妈妈了,怎么看起来还是十五六岁的样子?

一个穿着杏色褙子青色衣裙的大丫头快步走了过来,含泪唤着:“姑娘,你可醒了,奴婢们都吓坏了。”

是玲珑!是年轻时候的玲珑!

林婉棠怔怔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颤声吩咐道:“快拿铜镜来!”

玲珑抹了抹眼角的泪,一边去桌旁端铜镜,一边温软地劝慰:“姑娘落了水,昏睡了两天,气色一时不好也是有的。姑娘别担心,成亲前一定能调养过来。”

成亲前?

羞也羞死了

林婉棠打量四周的陈设,丁香紫的床帐,软烟罗的窗纱,如此熟悉,如此亲切!

这是她成亲前在林府的闺房!

林婉棠摸着脸颊,看向铜镜,铜镜中的姑娘虽有些苍白虚弱,但的的确确正是她少女时的模样。她心中突然生出一阵欢喜,她回来了,回到了林府,回到了出嫁前!

珍珠端过一碗燕窝,笑道:“姑娘,再过半个月您就要成亲了,可得好好将养。这燕窝一直在炉上煨着,姑娘喝些吧。”

半个月?离成亲只剩下半个月了吗?

林婉棠脑子清明了一些,对了,就是成亲前半个月的时候,表姐郑玉莲嫉妒她能嫁给京城第一风流俊俏的才子薛景和,将她推进了池子里。

还好五妹妹林婉樱在凉亭看到了,大声呼救,林婉棠才被园里侍弄花草的婆子们救了出来。

珍珠愤愤不平地说:“表小姐说姑娘是自己落水的,可咱们五小姐明明看到表小姐推了姑娘。老夫人偏心,听信表小姐的狡辩,居然没有罚她。”

郑玉莲是林婉棠姑母林如雪的女儿,林如雪当年执意低嫁,直到如今郑玉莲父亲的官职都不高,且外放在涿州。

眼看郑玉莲到了婚嫁的年龄,林如雪将郑玉莲送到了老夫人跟前,名为尽孝,实际上,是想让郑玉莲落个得林府老夫人教养的名头,借着林府的势,为她寻得一桩好姻缘。

老夫人怜惜郑玉莲的父母都不在身边,平素对郑玉莲比对几个孙女还要亲厚宠爱上几分。

前世,林婉棠念及自己快出嫁了,今后不能常在祖母跟前尽孝,不忍让祖母忧心难过,居然替郑玉莲掩下了这件事,只说自己是踩到了池边的冰,失足落水。

因为这次经期落水,林婉棠后来宫寒不易受孕,每逢湿冷的日子腿就会隐隐作痛!

而郑玉莲毫发无伤,用度排场依旧远超林府的嫡亲小姐!

林婉棠正心中暗恨,就听到外面有动静,祖母严氏在母亲温氏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林婉棠起身,赤足快步迎了上去,对着祖母欲行大礼,老夫人忙将孙女搀住:“棠儿,你这是做什么?”

林婉棠不顾阻拦,扑通一声跪在了老夫人面前,哽咽道:“祖母,为了这桩亲事,孙女竟差一点就没了命!若妈妈们晚那么一时片刻,不孝的孙女就再也见不到祖母了!”

林婉棠说着,掩面痛哭。

林婉棠平日一向端庄温顺,在长辈面前何曾有过这样失态的时候?

温氏一阵心酸,问林婉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你祖母说,她定会为你做主。”

郑玉莲站在老夫人身后,用凶狠的眼神威胁林婉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