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丹嗤地笑道:“你来,我替你缝在胸口!”

他便嬉笑着跟她上了楼,王妈却在一旁念叨:“太太方才就着一碗排骨粥吃了药,那要一吃就犯困,现在已经睡下了。今日太太见了少奶奶和孙少爷别提多高兴了,吓,竟有精神讲那么多的话,平日里说上两三句便要嫌我们烦的,二太太躺下了还交代,叫我们今晚用心做一桌团圆饭嘞,务必将各位太太小姐少奶少爷欢喜吃的菜通通做一遍,只怕为难我们做个满汉全席哩。”

越珒一双眼睛只钉在自己老婆孩子身上,根本无心听旁人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小杏识趣地拉住王妈道:“咱们也快走吧,别碍着大少爷一家三口团聚!”

朱丹道:“你们要走就走,说这话臊谁呢!”

佣人嬉笑着推搡着退了出去,轻轻将门严严实实带上,朱丹起身在房内故地重游了一圈,诧异道:“这个家居然一点变化也没有。”

一昂首见到自己多年以前信笔涂鸦的狗被他用画框裱着挂在窗边,不禁咬了舌头,难为情道:“你也真是,这种见不得台面的东西怎么还留着,留着就留着,偏还挂到这么显眼的地方!”

说着便踮起脚尖要够着拆下来,越珒一把抓住她的手道:“这是我这些年的精神支柱,我日日夜夜看不见夫人,只靠夫人的留下的笔迹一解相思之苦,怎么说它也是有些功劳的,还请夫人手下留情。”

桐秋拽着两人的裤腿嚷着要抱,抱起来之后指着画儿叽里咕噜说道:“小狗?这是小狗吗?”

越珒笑道:“是,这是姆妈的小狗。”

朱丹一愣,脸红成了熟柿子,娇嗔道:“当着儿子的面你可不许胡说八道!”

桐秋看着看着忽然摇了摇手指头,转过脸道:“好吓人的小狗。”

越珒试图说服道:“怎么会吓人呢,儿子你仔细看,多可爱的小狗。”

桐秋扭着身子又要姆妈抱,闹了一会儿便开始打哈欠。朱丹将他往那柔软的弹簧床上一放,没一会儿便睡着了,奶香的口水流到了枕头上,散发着一股腥甜气。

朱丹将被角提了提,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掉口水,动作之轻,仿佛一片羽毛拂过唇边。

越珒望着这一幕颇为感动,这些年心里筑起的一块硬壳忽而俱碎,他坐在单人沙发上,这冷而坚硬的沙发,第一次让他感觉温暖而柔软。

他孤独了太久,太久。

她照顾完孩子,从床沿边缓缓起身朝他走来,她亦是轻轻的坐在他的双膝之上,那一点点切实的分量才让他们彼此感到真实。

他摩挲着她的脸颊,那属于少女的婴儿肥已经消减,摸得到颧骨的骨头,热热的熨帖着他的指腹,一遍一遍,他连指纹螺纹都要被她磨平了。

他沙嘎道:“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这些年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心里总在骂,这该死的仗打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他吻着她的脸颊道:“以后任凭他们去轰去炸,我们一家人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嗯,我答应你,是死是活都再也不分开了。”

他红着眼眶死命将她圈在怀里,揉进身体里,两人正是浓时,王妈敲门道:“大少爷,大少奶奶,巧了,三小姐一家子今儿也回来了。”

他们相视一笑,无奈在彼此唇上轻轻啄了一口。

阖家吃了团圆饭,却唯独少了二少爷,说是带着小妾逃到北边去了,具体在北边做些什么就不大清楚了,琉璃说是顾家二少奶奶,倒是成了个虚名,不过因是二少爷犯浑惹的事,故而顾家上下待琉璃都是极好的,未曾刁难过她。

二太太一高兴便要下床吃饭,小杏搀着她上了桌,满桌的山珍海味也吃不动,独自舀着面前的一盆山药粥,到底是个意思。

“今个儿连三小姐和三姑爷都回来了,咱们倒都是第一次见孙小姐呢,长得多疼人,几岁了,叫个什么名字?”

三姑爷笑道:“过了年就九岁了,找人算了说她命里缺金,所以取了个周玉鑫。”

翠芳嗤地笑道,筷尖上的一粒虾丸咚地弹到台面上,拖汤带酱的一路滚到桌子地下滚没了影儿,眼尖的佣人早就趴到地上去寻了。

众人见状也都笑了。

翠芳笑了一会儿道:“哎呦,三姑爷留过洋的认,还信这个呢?”

三小姐道:“你们别看他留洋的,骨子里你比我还迷信呢!说是当时娶我之前,也是找人对过生辰八字的!”

又问越珒和正彻,“你们可对过八字?”

两人一对视,笑着配合道:“我们又没留过洋,自然是对过的。”

正彻忽而问道:“十二姨娘怎么不下来吃饭呢?难得这样热闹。”

旁人不敢言语,二太太轻轻叹了口气,诓他道:“她染的这病说是会传染人的,不得已将她隔在屋里头,你说我们大人染就染吧,不好让孩子们跟着一道受罪的,也不必担心她,菜都各搛了一份单独给她盛上去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