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云书迫切想见到一个人,在夜里悄无声息离开道观。

他坐上列车,即便万分疲惫,亦无法入眠,盯着窗外星空走神。

……

余晖刚从外面加班回来,楼道里的黑影着实让他受到不小惊吓。

余晖自然不怕鬼,他担心刚下班又要来活,那他可要猝死。

走近一瞧,黑影有呼吸,他松口气,不用加班了。

再看一眼,还有那么点眼熟。

“嘶……”余晖摸着下巴对着徐云书倒吸一口气。

徐云书醒了。

余晖拿屁股对着他,找钥匙开门,随意招呼:“进来吧。”

又提醒:“眼泪擦一下。”

清云镇的那点破事暂时传不到这,不过因为那葫芦法器是徐云书寄还回来的,余晖便对那事有几分了解。

他开门见山:“找我干嘛?我可没起死回生的本事,何况她不是死,是没,你懂什么是没吗?”

徐云书不语。

他刚刚又梦到她了。

余晖见不了他那要死不活的模样,骂道:“有屁放,没屁滚。老子时间很宝贵,别耽误我休息。”

徐云书终于开口,他指着角落的箱子,轻声问:“能开一瓶吗?”

“得。”余晖爽快拿了两瓶,“今天不是斋戒日,我暂且陪你一次。”

冷冽苦涩的酒液入喉,徐云书连连弯腰咳嗽。

余晖挑眉:“第一次喝啊?”

徐云书不答,又灌了一口,烧得胃发烫。

他看着余晖,用请求的语气说:“能我聊聊她吗……”

“聊什么?”

徐云书声音很低:“什么都行。”

余晖想了想:“骂人嗓门很大,有点凶,还有点虎。”

徐云书淡淡牵了牵嘴角。

“优点嘛……挺热心的,鬼点子多,性格蛮有意思。啊,还有长得漂亮,表情那么夸张丰富脸竟然也不会崩,身材……”余晖顿了顿,看眼徐云书,没敢说下去,换了话题,“你和她认识很久了么?”

徐云书陷入回忆,拿起玻璃瓶喝了一口,又开始咳嗽,缓了缓,说起他们初遇的秋天。

“那撑死不也就半年多,我还以为你们已经爱到海枯石烂了呢。”余晖拍拍他的肩,“兄弟,天涯何处无芳草,别在一棵树上吊死。”

徐云书顾着喝酒,似没听见。

不多时,喝空一瓶,晃着身去拿第二瓶。

余晖拦住:“喂喂喂,酗酒可就犯戒了。”

徐云书被他那么一推,软绵绵倒在了桌前。他的脸埋在胳膊上,像睡着了那般。

余晖翻个白眼,收拾桌面狼藉,听见他迷迷糊糊地说:

“……不一样。”

余晖问:“什么不一样?”

徐云书已有些醉醺醺,嗓音渐小,带点孩子气的哽咽:“她就是不一样……”

“有啥不一样?不都是俩眼睛一鼻子么!”余晖觉得他很傻逼,打他一拳,他竟也不还手,嘴里还在来回念叨“不一样”。

余晖捏捏眉心,如看到病入膏肓的人:“哎,没救了。”

徐云书絮絮叨叨,和余晖说着阿星的好,讲他们的经历,从毛毛说到演唱会。余晖对他们的恋爱故事不感兴趣,被他烦得不想听,他还要一直说。

“再逼逼赖赖我踹你出门了。”余晖威胁。

徐云书醉得不轻,但仍保持些许清醒,闻言,喉咙梗塞,静了几秒。

他捂着眼睛无助地说:“余晖,只有你见过她了,只有你知道我和她相爱……我没办法,我只能找你聊……”

他低声道歉:“对不起。”

关于她,所有人都闭口不谈。徐云书太需要和一个见过阿星的人聊天,以证明那不是他的梦,她鲜活存在于他的生命里。

“算了算了。”余晖骂骂咧咧,拿湿毛巾擦了擦困倦的脸,“老子今天舍命陪君子,你继续说吧。”

徐云书便又开始念叨,一面重新回忆,一面加深记忆。他庆幸,他深刻记得每一个细节。她出现的瞬间,是他有限生命中最浓墨重彩的时刻。

余晖一个工作狂无法理解恋爱脑的心情,他当听说书、读话本,在徐云书的碎碎念里看到一人一鬼,一座山,一轮月,一段情缘。

蓦地,有些唏嘘。

大千世界竟无一人知晓,阴阳相隔的他们,在每一个白天相依陪伴,在每一个夜里隐秘约会。

余晖睨着徐云书,默默又拿了两瓶。

罢了,破戒便破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