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还有泥点子白灰的农民工,还有露着纹了青龙的健硕胳膊,一脸凶悍,给人感觉做什么一点都不和谐行当的大汉……

论干净整洁,跟管理严格的熙来街天上地下,更没有高级餐厅的高端大气上档次。

然而,就是这种人间烟火气里,才隐藏着下河帮独一无二的美味。

墨镜挡住大半天光,本就超乎常人的嗅觉变得更加灵敏。

裴宴微阖着眼,在周围繁杂的气味中剥丝抽茧。去除人味、劣质的香气,寻找最能吸引她的那一缕气味——

她睁开眼,目的性极强地绕过几个歪七扭八的摊位,找到深处一家面积不小的铺子。

大排档,摊上没有专门厨房,煎炒蒸煮都在众目睽睽之下。

裴宴站在角落,直直盯着大师傅炒过五六个菜,才上前点单:“辣子肥肠,炝炒田螺,再一瓶冰矿泉水。”

随后在角落位置坐下。

炝炒田螺先上。

裴宴闭眼感受了一下香味,随后夹起一个田螺,先将肉往里吹一点,再一吸。

鲜美的螺肉伴着汤汁流入口中,微微咀嚼,螺肉极其劲道。田螺处理得很好,沙吐得干净,也新鲜。辣椒香料也掌握好了度,既掩盖住田螺自带的一丝河水腥气,增添了独特的香辣风味,又不会掩盖住螺肉的鲜味。

她一连吸了十几个田螺,感觉到再连续吃下去,叠加的味道会过重,这才喝了一口冰水。

冰水不像热水,不会让口中辣味提升,却能洗去舌苔上酱料的咸味。

这道田螺做得极好,从前宫里头不流行这种吃起来麻烦的,裴宴经验不足,让她来肯定比不上这个。

她一面仔细品味,一面观察大师傅的手法,试图看出这家大排档有没有第三样招牌。

裴宴目光专注,精神集中,因而没有注意到,另一头,有人正观察着她。

大排档面积不算小,饭点人声鼎沸,三步外除非大喊,否则难以听见。

白小川神思不属地吸了几个田螺,唉声叹气地趴到桌上:“表哥,你说我真是我爸亲儿子,我爷爷的亲孙子不?”

“我才24岁,他们就把我丢去家传老店‘白记川菜’的新分店当一厨。嘴上说得可好听,说只是历练,无论结果如何都是人生经验,还说都知道咱家走亲民路线,族里人多,新店也多,每年只要一家新店拿到奖,就不会被认为白家手艺走下坡路,让我不用急着争奖。实际呢?要是三年内我没拿下‘新店之星’,铁定得吃一顿‘竹笋炒肉’1,以后在圈里还有面子么?”

“我说我太年轻,当不起这重任,他们就拿我大堂姐说事。是,我大堂姐24岁就拿了‘新店之星’,但那可是咱白家一堆小辈里no1,在所有世家小辈里仅此于表哥你的天才白佳丽小姐!我能跟她比么?”

“‘新店之星’一年就18个名额,世家要占几个吧?那些给人打了半辈子工,出来单干的独立名厨要占几个吧?更别说每年都会冒出来几个听都没听过的野生厨艺大师——都知道是地狱级难度,别人家都是派干了几十年的徒弟子孙去争‘新店之星’,拿到奖再把小辈送去历练。我爷我爸倒好,直接把我丢去刚开的新店,他们这是要我死啊!”

白小川口中的“表哥”黎白昕,是个眼如繁星,却胡子拉碴,略长的头发散乱,看上去十分不修边幅的青年。

他正盯着某个方向出神,闻言笑了笑,声音清越:“你家大概是为了&039;世界厨师联合大赛&039;,作为拿到新店之星奖项餐厅的主厨,可以跳过海选,直接参加全国小组赛。”

各国美食协会统一组成“世界美食联合总会”,由各国协会派人合作管理。

“世界厨师联合大赛”便是由世界美食联合总会举办的全球性赛事,四年一届,是全世界厨师的盛会。

若是能在大赛上拿到名次,那可是能吹一辈子的。

白小川这位表哥黎白昕,就是在上上届大赛拿到了世界冠军,从此在圈内风头无二,出去世家里那几位老爷子,哪怕大他几轮的名厨,都不敢随意和他比试,就怕丢人。

黎白昕从此颇有点“独孤求败,百无聊赖”的意思,除去偶尔回家里老店打个卡,其他时候满世界探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转行当了美食评论家。

白小川更加崩溃:“大赛全国前三才能出线去国际上参赛,我的水平顶多拿个国内名次,从海选打又怎么了?还能多打两场呢!”

他哀嚎半天,黎白昕又开始神游天外。

白小川这才发觉表哥没在听他说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表哥,你啥时候对美女感兴趣了?”

那确实是个美女。

身材纤细,五官精致,气质宛若冷玉,往那一坐,不像在大排档,像在高级餐厅吃法餐。

黎白昕瞥他一眼,嘴角带笑:“她进来,没点菜,先盯着大师傅看了十几分钟,然后直接点了田螺和辣子肥肠。”

白小川坐直了:“不是看了什么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