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欢暗暗嘆息,她们老式妇女真正想勿穿,换了是麦承欢,一早笑容满脸,没口价赞好,世界多艰难,白白得来的东西何等稀罕,还嫌什么?

这是至大放肆,有恃无恐,反正女儿不会反脸,能端架子岂可放过机会。

承欢再了解母亲没有了。

可是这性格琐碎讨厌的中年妇人却真正爱女儿,她是慈母。

承欢堆着笑问:「如何?」

麦太太反问;「只得两房,你又睡何处?」

承欢答:「我另外住一小单位。」

「分开住?」

承欢颔首

「不结婚而分开住,可以吗?」

「当然可以。」

「人家会说闲话。」

承欢指指双耳,「我耳膜构造奇突,听不到闲言闲语,还有,双眼更有神功,接收不到恶形恶状的文字与脸谱。」

麦太太嘆口气,「我想,时代是不一样了。」

经纪见她们母女谈起时势来,不耐烦地提点,「喜欢就好付定洋了。」

这时麦来添也气吁吁赶到。

承欢大喜,「爸,你怎么来了?」

「承早打汽车电话叫我来,这是什么地方?」

他一看到一角海景,已经心中欢喜,走到窗前去呼吸新鲜空气。

承欢便对经纪说:「我写支票给你。」

就这样敲定了。

承早高兴得跳起来。

姐弟到饮冰室聊天。

「祖母早些把钱给我们就好了。」

「也许,那时我不懂经营,反而不好。」

才说两句,有一少女走进来,两边张望。

承早立刻站起来。

少女直发,十分清秀,承早介绍:「我姐姐,这是我同学岑美儿。」

噫,好似换了一个。

那女孩十分有礼,微微笑,无言,眼神一直跟着承欢。

承欢立刻有三分喜欢,这便是庄重。

有许多轻浮之人,精神永不集中,说起话来,心不在焉,呵欠频频,眼神闪烁,东张西望,讨厌之至。

承早愉快地把新家地址告诉女友。

承欢说:「你们慢慢谈,我有事先走一步。」

她看房子的工程尚未完结。

公寓越小越贵,承欢费煞踌躇。

毛咏欣拍拍胸口,「幸亏几年前我咬咬牙买了下来,否则今日无甚选择。」

承欢说:「真没想到弄个窝也这么难。」

「全世界大城市均不易居。」

「可是人家租金便宜。」

毛咏欣纳罕问:「人家是谁?」

承欢一副做过资料调查的腔调,「像温哥华,六十万加币的房子只租两千二。」

「你这个人,那处的一般月薪只得三四千元!」

承欢吃惊,「是吗?」

「千真万确,我一听,吓得不敢移民。」

承欢感慨,「世上无乐土。」

「买得起不要嫌贵,速速买下来住,有瓦遮头最重要,进可攻退可守。」

「毛毛你口气宛如小老太婆。」

毛咏欣冷笑一声,「我还劝你早日跟我多多学习呢,瞎清高,有得你吃苦,才高八斗,孝悌忠信有个鬼用,流离失所年后,也就形容猥琐,外貌憔悴。」

承欢有点害怕,她怔怔地盘算,照咏欣这么说,世上最重要的事竟是生活周全。

毛咏欣见她面色大变,笑笑说:「你不必惶恐,你处理得很好。」

「我从来不懂囤积投资炒卖什么。」

「可是你有个知情识趣的祖母。」

承欢笑出来。

父母开始收拾杂物搬家,承早看了摇摇头,发誓以后谨记无论什么都即用即弃。

承欢大惑不解,「妈,你收着十多隻空洗衣粉胶桶干什么?」

麦太太答辩:「你小时候到沙滩玩就是想要胶桶。」

「妈,现在我已经长大,现在家中用不到这些垃圾。」

「对你们来说,任何物资都是垃圾,不懂爱惜!」

麦来添调解,「五十年代经济尚未起飞,破塑胶梳子都可以换麦芽糖吃。」

承欢大奇,「拿到何处换?」

麦来添笑,「自有小贩四处来收货。」

「真有此事?」

「你这孩子,你以为这城市一开埠就设有便利店快餐店?」

麦太太说:「那时一瓶牛奶一隻麵包都有人送上门,早餐时分,门口有卖豆浆小贩。」

「那倒是场面温馨。」

麦太太说下去:「穷得要命,一块钱看得磨那样大,我还记得一日早上没零钱,父亲给我一块钱纸币,嘱我先买一角热豆浆,购买方式十分突奇,他有一隻壶,里边先打一隻生鸡蛋,拎着去,浇上豆浆,回到家鸡蛋刚好半熟,十分美味——」

承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