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复还是有些犹豫。

他有些想叫昀哥儿回去了,这样乱糟糟的景象本就不好给昀哥儿看到,他还小,李复也担心小孩惊厥了。

再则,刚才昀哥儿说的主意也让他心里乱糟糟的。

“阿爹!听我的!我以后每天学两个字,写两个字!”昀哥儿暗中揉了揉自己的小手,一脸豁出去的模样。

小小年纪,还是被迫卷起来了。

李复被昀哥儿苦大仇深的模样逗得心情舒缓了一点,好半晌,李复叹了口气才应了下来。

昀哥儿就看到李复摸了摸他的头,然后叫来县尉嘱咐,一会儿之后,县尉的粗嗓门就喊了起来,“都听着啊,暂停施粥暂停施粥。”

他一喊,人群更乱了,甚至有了暴乱的迹象。

大冷天的,那县尉都被那些饿红眼的人看得心得发毛。这些流民要是一股脑冲撞起来,恐怕就要成群开始破门抢劫了。

昀哥儿摇了摇头,他阿爹的施粥地点就没选对。

他怎么能选在陇县的富贵一条街,这要是流民群里但凡有人眼红被激起了怒气,随后高喊一声领头开始动手,这些可怜人恐怕也会化身恶魔,开始冲击附近的良善人家了。

幸好那县尉也不傻,马上又喊:“李大人心善,已经决定连施三天粥,都能喝到!你们太乱了,后面的人全给我重新排队,再给我打人杀人,全给我关到牢里去!”

说话的时候,几个牌头还用铁尺刺伤了几个喊着施粥施粥最响的人。一旦刺伤,牌头就把他们拖出来,然后直接打断手脚让他们在一边哀嚎。

在乱糟糟的情况下,暴力是很有用的手段。

另外加上县尉一直在喊只是暂停施粥,可是李复又决定连施粥三天,怀柔并济,人群渐渐安分了下来。

安静下来之后,所有人就看到一个牌头不知道什么事离开了一下,随后又见李府的几个大娘花匠进到李府,过了一会儿,竟然搬出了一捆捆的木柴还有两口大铁锅。

李府人少,一般用不到这么大的铁锅。

而且陇县身处凉州,中原地区的茶叶、铁锅、盐之类的生活用品运输到这儿都变得十分昂贵。

这两口价值高昂的铁锅李府中的人也用不上,买来本来就是为了每年一次的施粥日准备的。

这是……

那些饥肠辘辘的人看着搬出来的东西,人群中又冒出了一些骚动,只是这次的骚动小一些,更多的是窃窃私语。

当着这些人的面,潘大娘跟张大娘开始搭锅烧火。

县尉又开始喊,“谁识字站出来,不识字会数一二三四五也行,会的都站出来,一会儿不仅粥能多分一点,大人还额外给一点赏钱!”

一连好几遍。

大部分的流民是不会这种技能活儿的,但这么大的基数下还是出来了八个人。

昀哥儿看过去,这八个人有两个是老人,还有一个是看上去很羞愧的年轻人,其他则是四个木讷以及忐忑的流民,这其中还有一个半大的孩子。

尤其是那个半大的孩子,脸上全是强装的平静,实则他整个人都有些害怕地发起了抖。县尉看了李复一眼,然后过去跟这八个人聊了聊,主要是看他们是不是骗人瞎说八道的。

倒是还可以。

那两个老人人老成精,年轻时在一些店里面做过活儿,有个竟然还学过一点账房的技术。年轻人更是个读书人,虽然读得不那么好,但他还是能吊打在场一群流民的。

其他四个流民都是脑子活泛一些,不识字,但是一二三四五能数。那个小孩儿也可以,不仅能数数,竟然还简单地认识几个字。

“行了,就你们几个了。”

县尉跟他们几个嘀嘀咕咕说话,潘大娘他们搭锅烧饭的时候,刚刚离开的牌头也回来了。不过跟随他一起来的,还有县衙的祭酒、几个掾吏还有县丞都来了。

这阵仗也只有因为李复是县长,加上陇县天高皇帝远才能随便折腾。不然只是换个没有官身的富户来施粥,恐怕场面早控制不住了。

“都给我听清楚了,接下来你们以陇县外灾民跟陇县内灾民区分,然后再以五十人为一队登记造册。

咱们陇县不大不小,有些人混迹在流民群众不过占点小便宜,可你们占小便宜却害了咱们李大人的爱民之心。要是登记造册被发现了你家里究竟是个什么状况,你们一个个都别想好过!”

县尉嗓门粗,来回顺着流民群喊。

有人悄悄去看李复,看他面色沉沉。于是故意提高了声音喊了几声李复虚伪,要是舍不得那一口吃的就不要出来施粥。

县尉不管。

只闭眼抓了一个典型,二话不说就让牌头打了一顿,然后捆起来说回头就送衙门。

好,这回所有人都看出来李复是认真了。

没想到这个向来宽柔不喜重刑的李大人今天是豁出去了,当下人群稍微乱了一下,因为有不少人开始猫着腰开始悄悄离开。为了一口吃得被打一顿,到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