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监找右仆射有急事?”

他主要是担心,此事有关新政。

“也不算急。”陈德笑道,“就是关心关心右仆射家的大郎。”

沈妄川?

谢景明垂眸,缩在朝服内的手指收紧。

“如此。”他嗓音微涩,“便不耽误陈监了。”

他面容并无什么变化,陈德自不知他心底酸楚,含笑送他:“谢侍郎慢走。”

谢景明作揖,转身牵马去。

牵马后,却忘记骑马,一路牵到潘楼前,被拥挤喧闹人声唤醒,才发现自己差点儿顺着旧曹门大街往外城去。

他停住脚步,翻身上马,调转马头,顺着小甜水巷往南走。

小甜水巷井水清甜,春日里,不少住在附近的百姓,都会来此打水浸泡洗净桃花,用以酿酒。

傅侍中近来就特别爱到小甜水巷买酒,在家闲着时小酌两杯。

今早散朝,对方还和沈昌说着那桃花酿的滋味,笑意灿灿。

谢景明虽很少与人闲话,听见的却都能记着。

为此,他路过时,特地多看了两眼。

小甜水巷整洁干净,就连店家摆在外头的桌椅,都贴着内侧,不越墙线,不占巷道。

正值午时刚过未时初至,日照开始偏西,墙角影子慢慢倾斜一边。

马儿慢行,穿过人群,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桃花酒香气,从店家里飘出来。

与那香气一同飘出来的,还有一抹青莲色的衣摆。

衣摆主人提着两壶酒,出了高阳正店,背对他向东走。

鸦发之间,簪着一朵绢丝蔷薇花。

蔷薇花瓣在春风艳阳里,微微拂动,栩栩如生。

谢景明有些躁动的心,忽地安静下来。

他目送她浴着光,渐渐远去。

墙头阴影,一点点覆上马蹄。

竹马子

洛怀珠若有所感,回头望去。

只见熙攘人群尽头,有一条马尾巴在金光中甩过,搅碎暗影。

阿浮跟着回首,问她:“娘子,怎么了?”

洛怀珠又定定看了一阵,扫过其他店铺门面,并没有发现任何蹊跷。

她轻轻摇头:“没什么。”

只是觉得,方才似乎有人在看她。

“走吧。”她拍了拍阿浮的手,两人出了巷口,上马车去往墨德馨香书铺。

书铺位于南讲堂巷西,位据潘楼街相汇之处,离得还不算太远,他们没多久便到了。

正打算盘的赵掌柜见前些日子递来书信的既明立在一旁,静候车上女子下来,很快就猜中了洛怀珠身份。

“有失远迎。”

他提着衣摆,匆忙向前,弯腰行礼:“这位一定是墨兰先生家的洛娘子了。”

洛怀珠也缓缓行了个万福礼:“赵掌柜万福。”

赵掌柜抬起眸子,快速打量了对方几眼。

对方一身紫中带蓝的团花长裙,配上金簪蔷薇花,整个人艳到了极点,却并不显得俗气,反倒有几分神秘悠远的意思。

其通身气度,亦是端庄稳重,得体大方,丝毫没有局促感。

“洛娘子光临鄙店,怎的不遣人招呼一声,也好让老夫稍作准备。”他转过眸子,指了指有些凌乱待收拾的书铺,有些不好意思,“这……真是失礼了。”

“是三娘叨扰了。”洛怀珠笑道,“赵掌柜不必忙活,三娘并不久留,只是路过甜水巷,闻得桃花酿清甜香味,便买了几坛清酒,送来给诸位一尝,以答谢诸位的辛劳、慷慨。”

她笑时,也并不会露出半点媚态,颇有点牡丹真国色的意思。

饶是赵掌柜这把年纪,也差点儿被晃了眼。

齐光将那几坛子酒,全部推到前室堆着。

赵掌柜赶紧遣来一个伙计,让他带齐光、既明,将酒搬进去里面放着。

“三娘也听闻惠民书坊高义,将印刷钱银降下来,也劳烦赵掌柜帮忙送两坛子酒过去。”洛怀珠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家中清贫,舅舅将钱都花在笔墨和我身上,只能买些花果酿的酒酬劳,让赵掌柜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