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怀珠拍他的脑袋,剜他一眼。

“三娘子不喜欢听,那我就不说了。”沈妄川将瓷瓶收起来,唇边浮着一抹浅浅的笑。他垂眸看着前来送行的洛怀珠,眸色柔和,“可有东西,需要我转达景明和云舒?”

两人随帝驾而行,不好前去辞别。

洛怀珠摇头:“该交代的事情,那日在潘楼已经交代好了,我在楼顶,给你们践行。”

她让阿浮把一些干粮和小物件交给他带上,便回到潘楼顶上。

大军如长龙,仪仗开路,汇向通天门,于北郊处点兵。

谢景明和云舒换上贴身骑装,高骑马上。

两人像是感应到什么一般,齐齐回头往上望,见稀薄日光中,潘楼栏杆前,立着一点绯红影子。

菩萨蛮

先行军一路急进, 于第三日晚,将渔阳已困顿不堪的将士解救下来。

听闻陛下御驾亲征,渔阳将士士气大振, 一口气将连夜偷袭的靺鞨军驱逐了二十里地。

要不是王魁阻止, 前来援救的先行军还想要追逐对方进入谷口。

亏得王侍郎素来谨慎,才免了援军刚来, 就要被杀绝的命运, 重新退回渔阳坚守。

不过这些事情,先行军的王指挥使, 也就是王魁同族主家的嫡子王彦并不清楚, 他甚至不是很欣赏王魁这种胆小的行径。

若不是唐匡民有令,到了渔阳之后先以守城为主, 听王魁指挥,他早就指挥着自己手下的将领,一举将人拿下。

为此, 他还和这位不知家族哪一支的远房庶弟,暗暗较劲起来。

后达的云舒听到对方背后刺伤王魁,不由得向谢景明讽刺冷笑道:“真是个蠢货, 先行军赶路两天两夜,早已疲惫不堪,不过是靠着一口气强撑, 这口气又能有多长。”

更别说, 对方后撤的山谷处,狭长难走,一看就知道里面会有埋伏。

等到大军进去, 两边滚石落木往下,难以后撤, 简直就是一个瓮中捉鳖的绝好地形。

这般显眼的手段,对方不仅看不出来,甚至还沾沾自喜自己一口气能将靺鞨军击退平地,真是令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竟让这等急功近利的货色指挥。”云舒狠狠拍着腰下长桌,磨得后槽牙嘎吱响。“他真是——”

谢景明将木箱中的文书搬出来,听到这里,开口截住她的话头:“郡主。”

军营的帐篷不比门屋隔音,一墙之隔尚且拦不住一些耳朵,更何况是薄薄的营帐。

有些话,绝对不能落人口柄。

云舒才没冲动成这样,剩下的话都化作手中的力气,以横刀刺地消除。

唰唰——

横刀摩擦地上沙砾,发出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声音。

“抓紧歇一阵,待会儿还要随同帝驾问候诸军,鼓舞士气,商议如何行军诸事。”谢景明就跟没听见一样,语气依旧不咸不淡,如门口压着营帐的大石头。

他将东西摆上长桌,整齐叠好,安排长文长武看守着。

云舒都佩服他的镇定从容,反问他:“既然知道等会儿有诸多要事,你还忙活什么。”

刚下马就钻进伤兵营,藉着清点伤兵的借口,不知探听了些什么消息,也不怕唐匡民忌惮他。

等到营帐立起来,他又开始拾掇一堆乱七八糟的文书。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谢景明将木箱子盖上,钥匙锁上,放入怀中。“既然都到了战场,能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

至于唐匡民的忌惮——

他什么时候不忌惮他。

若非他还是一把能用的利刃,恐怕他和现在还像烂泥一样,窝在大理寺狱角落,连自理都做不到。

没过一阵,陈德果然亲自前来找他们。

“唉哟,我的郡主,你怎么在谢侍郎的营帐里,亏我好找。”

云舒将地上的横刀拔起来,刀刃“唰”一下,落到对面人脖子上:“怎么,怕我将谢侍郎砍了还是烤了?”

陈德往后挪了两步,避开刀锋,干笑两声,看向瞧着比较像正常人的谢景明。

“陛下宣见,二位快快去罢。”

传完口谕,他往后撤退两步出营帐,转身跑了个没影。

谢景明将沈妄川偷偷给他塞的五色绳绑在手腕上,那是阿玉给他们三个求的平安绳,用艾叶浸泡过,还能驱邪。

为了区分,绳子上有一块黄豆大小的玉片,雕刻着他们每个人的名字。

他将手伸进袖子里,大拇指摸过小小的“明”字,唇角微微上翘,勾出一抹笑容来,看得云舒主动出营帐。

“快走罢,谢侍郎。”

如谢侍郎所料,唐匡民召见他们以后,先是了解过渔阳如今的情况与安排,便开始带他们两人向各军安抚,鼓舞一番士气。

随后,便开始去到临时幕府,商议接下来击退靺鞨的事情。